房间里陷入了一阵寂静，两人都没说话。

在贺昀的办公室坐了好一会儿之后，顾凉翎才回了病房里。

房间里还是和他离开的时候，一片漆黑安静。

在门口望着床的方向，看了一眼熟睡的白冰溪。

顾凉翎放轻脚步，走到床前，将被子往上拉了拉，盖住了后背，防止她夜里着凉。

才回了沙发前，取出毯子，打算睡觉。

可刚躺下，就感觉脚下软绵绵的，像羽毛一样顺滑轻软。

隐隐的，还有一呼一吸间身子上下起伏。

顾凉翎不用想都知道是那只蠢猫，有好好的猫窝不睡，偏要跟他来挤沙发。

昨晚也是，今早告诉白冰溪的时候，白冰溪笑着说:“这只猫像不像你，一副高贵冷艳的模样，有好好的家里大床不睡，偏要跑来病房找罪受，还得和一只猫去挤沙发。”

有些事顾凉翎做的时候没觉得什么，但是被人说出来，就有些不好意思了。

佯装恼怒道:“我乐意！要你管？”

白冰溪手指摩挲着唇瓣，啧啧了两声，笑着说道:“一样的口是心非。”

——

兴许有些赞同白冰溪的观点，也突然觉得这只猫还和他挺像的，顾凉翎好心的将毯子也分了小猫咪一点点，但足以盖住芝麻了。

芝麻满足的蹭了两下，打着呼噜睡了。

顾凉翎踢了它两下，它也没动静。

顾凉翎觉得无趣，又没有睡意，双手撑在脑后，看着天花板。

几分钟之后。

“醒了？”

顾凉翎转过头，朝着病床的方向，突然说道。

“嗯。”白冰溪说完，动了动，调整了一下有些僵硬的睡姿，又说了一句，“今天白天睡得有点多。”

“你还不睡么？”

“我也有些睡不着。”

“哦。”

房间又陷入了安静。

“白冰溪。”

顾凉翎看着漆黑中天花板隐隐透出的白色，问道。

“嗯？”

“如果，我现在再跟你告白的话，你会不会接受？”

顾凉翎这话问完之后，空气好像都凝固了。

过了好大一会儿，顾凉翎才听到那边轻声道，“想听真话吗？”

“嗯。”

“会犹豫。”

听到这话的顾凉翎眼猛的睁大，眼中好像有细碎的光亮散发出来，一时间竟忘了反应，呆呆的躺在那里，好像那话有多么难以相信一般。

顾凉翎好像感觉到全身筋脉被打通了一样，有种说不出的舒畅，而他沉迷于那种感觉。

过了一会儿，顾凉翎找回自己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些激动，“然后呢？”

白冰溪没有回答，而是自顾自道，“有些话，我一直想跟你说，但找不到机会，那不如就今天说了吧！”

“什么？”前后落差有些大，顾凉翎一下子反应不过来，感觉有些不对劲。

“顾凉翎，你有你自己的思想，我不会用我自己的想法去左右你的选择。”

“从在B国遇到一直到现在，你为我做了这么多，每一点，我都清清楚楚的记在心里，说实话，心里没有感觉是假的。但是，这些男女之情本不是我该有的，我还有太多太多的事情要去做，未来的我会变成什么样子，就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子弹、刀枪不长眼，未来哪一刻，我哪一刻悄无声息没有预兆的离开人世，我也不知道。”

白冰溪自嘲的笑了笑，“就连我自己都不知道的未来，又怎么能承诺别人未来。”

“我身上肩负很多，没有太多闲暇时间同普通女孩子那样，为心仪之人打扮，为了一些琐事闹别扭，与男朋友争执爱与不爱的问题，没办法为对方做一些傻事。”

“也许，你喜欢的是现在这个白冰溪，但是我隐藏在骨子里的自己，你永远想象不到，你也不会喜欢，甚至很可能会厌恶。”

“遇到特殊的事情，它就会释放出来，会疯狂、暴怒、嗜血，那样的我，我自己都承受不住，更何况是别人。”

“我知道我这样说，会有些自私，但是这些事应该让你明明白白的知道。我不想耽误你，不想你因为我而将终身的幸福都断送掉，我没办法应允你爱情。”

“所以，不要再往我身上用心思了，我不值得。若是你不介意，我们可以是朋友。”

白冰溪一口气说完，只觉得黑暗好像给了她勇气，把平时没有决心说出来的话，今天全部告诉了顾凉翎。

没有得到顾凉翎的回应，白冰溪也不觉意外，没有多做声，翻了个身子，背对着沙发的方向。

这些话说出来，白冰溪以为自己会很轻松，可是并没有，她心中好像很失落，像是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那种感觉像是心被时时刻刻揪起，不疼，但会不舒服。

本来睡醒之后，睡不着。

她平时会将自己的情绪掌控的很好，可是现在白冰溪很烦躁。

就在白冰溪想再翻一个身的时候，她一直以为不会再说话的顾凉翎出声了。

很低，却字字清晰。

像大提琴一般的嗓音。

“白冰溪，从小时候，你答应我在一起的那一刻，我就将未来赌给你了，你的未来，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会遭遇到什么，必须要有我的介入。”

“我不需要你为了我们的爱情做些什么，你不喜欢做的事情，我也不喜欢你去做。我只需要你能在我面前做你真实的自己，你压抑得太久太久了，我很心疼。”

“我不知道你身上背负着什么，但我一直会是你的战场上的利剑，你防守时的盾牌，替你厮杀敌人的最忠诚的士兵，你的所有事情，我会和你一起承担。”

“你只需要把你的全部放心的交给我，我来负责你的未来。”

“我见过你疯狂的样子，也记得你杀红眼的样子，我想说，这些我并不在意，而且，你有没有想过，站在你面前的顾凉翎又是一个怎么干净的人？我们一同坠入地狱，在孤冷的黄泉路上相恋相爱又何妨？”

“你是我的信仰，是我唯一一个可以靠着后背休息的人，是我一生要去相伴的人。”

“你说，你不想因为你将我的终身幸福都断送掉，可你知不知道，你就是我终其一生想要追寻的幸福。”

“你说，你不想因为你而耽搁了我，可你知不知道，宇宙归于混沌，时间何其漫长，我只是在你这里耽搁了一辈子而已，不长，真的不长。”

顾凉翎有些哽咽，坐起身来，靠在沙发上，仰起头，想要将泪水逼回去。

可它却顺着眼角流下。

在顾凉翎脸上留下一道痕迹，反射着光，尤其明显。

“白冰溪，晚了，我已经没救了，这辈子这颗心不会再为第二个人去跳动了，你担心你没办法给我承诺未来，我想告诉你，不管你允诺与否，你若不在，我顾凉翎怎会独活？因为那时候，活着对于我来说，不是新生，而是无尽痛苦的折磨。”

“所以，试着去迈出那一步，伸出你的手，不管那一步多么微乎其微，我会飞奔过去，狠狠地抓住你的手，你所有的怯弱，由我的主动去抵消，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