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蝶从对术法的兴趣中回了神,抬眼,将这屋子扫了一遍。
这和她想象中的祠堂,倒是有几分相像。正中间的位置是张八角桌,桌上放着两个灵位,她为了看的清楚,移步上前。右方是幻心的牌位,上曰:爱妻幻心之灵位。左方放的是完颜真的牌位,上曰:愚夫完颜真之灵位。
苏蝶不免叹息,这幻心的灵位,定时他亲手所刻。灵位上的字体飘逸洒脱,每一笔都是力度刚硬,刻画完这七个字,似乎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可见,这七个字于当时的完颜真而言,是何等的重。
而这完颜真的牌位,定然是他自己提前刻好的。字体无甚区别,只是他在刻画自己的牌位时,想来身体抱恙,笔画的力度并不深。他的一生爱恨,终用一个愚字表述,由此可见,他心中,对幻心的悔意颇深,临终之时,仍是无法释怀。
苏蝶想起曾看过的一句佛家偈语: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苏蝶收回思绪,再移步。灵位右方,是一排排的书架,仍是有许多的书卷,书香浓郁。仔细嗅,还有淡淡的墨香。最前方的书架,整齐的放着许多丹青。因时间流逝,宣纸已然泛黄。苏蝶上前,轻轻打开了其中一幅。
随着画卷展开,幻心的眉眼,便也一点点呈现在她的眼前。清怜众人见她打开了幻心的画卷,纷纷拜倒,头紧挨着地面,虔诚无二。
如此,只余她一人,望着画像上的女子,心中五味杂陈。
苏蝶的面容,与她有九分的相似,苏蝶的美,是淡然平和的;而幻心的容颜,却是清新与美丽融合,冷漠与柔情并存,她与她……神似!
她甚至能感觉到她眸光中的深情,能感觉到她眼底的伤痛,只是一副丹青,她却感觉幻心犹在眼前。
她轻轻放下,复又打开了一副。幻心一袭水蓝色的衣裙,立在一处军帐之中,神态翩然。这一副,定是完颜真醒来时,他们初见。
苏蝶似乎着了魔,她一副副的打开,这丹青如同回忆的长河,过往便也一幕幕袭来。
画中画着,她在军中为士兵治疗,认真的模样;她被他抱着,中毒昏迷的模样;她伏在他的胸口,满眼深情的模样;她双手捧着脸庞,认真凝听的模样;她甩袖而去,生气发怒的模样;她醉意幡然,脸色桃红的模样;她在亭中静静依在他身侧,巧笑嫣然的模样;她一袭水粉色衣裙,与他冷漠擦肩的模样……
他们的一幕幕,完颜真竟记得这般细致入微,清楚到她的每一个眼神,他都历历在目。
苏蝶突然明白,情至此处,完颜真决然立下三生之咒,也是情理之中。他爱惨了幻心,这爱,太重,他无法放手。他也绝不会让这一切落入尘埃,消失无踪。
待苏蝶放下最后一副画卷,她回身,扶起了清怜众人。她缓缓道:“谷主,夫人,今后,我便也是这蝶谷中人。”
三人一时欣喜,竟不知该如何开口。苏蝶来了这些日子,听他们说了这么长的过往,如今,终是接受了这身份。他们的等待和守护,终有了一丝光,不再是漫漫长夜,没有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