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如流水向前飞逝,霍离回国的日子已经进入倒数。
“麻麻看我!”岑蔓上了一天班,刚刚放下肩上的背包,就见霍墨像个小炮弹一样冲过来,后面跟着直喊小祖宗慢点的孙妈妈。
将儿子抱了个满怀,岑蔓亲了亲他的小脸蛋,小墨怕痒地咯咯笑了起来。岑蔓环顾四周,没见到霍夫人的身影。
孙妈妈告诉她霍夫人参加聚会去了,岑蔓点点头,用手指点了点霍墨的鼻子,拉着他要回房间。霍墨却拖住了麻麻手,又重申了一边:“麻麻看我!”
岑蔓只好蹲下来看他。霍墨骄傲地昂着小脑袋,两只胖嘟嘟的小手飞快地比划了一下。
“小墨最喜欢麻麻。”
孙妈妈听着霍墨稚嫩的童言童语都忍不住笑了,而岑蔓却惨白着脸如遭雷击。
刚刚伴随着小墨的表白,他用的是,聋哑人的手语。
霍墨怎么会使用手语?!霍夫人不知道有多憎恨岑蔓在她面前比比划划,致使她时时刻刻提醒自己,不要在她面前多做手势。
霍离一开始也非常反感她使用手语表达意思,不懂手语的男人往往会被她一通乱舞的手势惹恼,后来便强迫她使用纸笔和手机“说话”。
即使如今社会已对残疾人关照诸多,岑蔓有时在街上打手语或者在艺术馆与季慎言讨论问题的时候,依然会接受到很多异样的目光。有些是好奇,有些事是惋惜,但更多的,都是避之不及。有几次,她鼓足勇气看回去,对方却像做贼似的立刻调开了目光。
对于这些异样,岑蔓已经麻木了。她并非生来就是聋哑人,所以更能体会普通人对聋哑人那种恐慌和躲避。
“你看岑蔓,她在瞎比划什么啊?”
“哎,那是岑家的二千金吗,怎么不会说话?”
“你这个哑巴不要在我面前指手画脚的。”
这些贯穿在岑蔓二十多岁生命里的流言蜚语仿佛从没有像此刻这样清晰,一想到小墨将来也可能面对自己承受的这些,怎能让岑蔓不感到惶恐和担忧。
霍墨没有残疾,为什么他会学手语?霍夫人又知道这件事吗?岑蔓脑海中中又无数问号。。
“麻麻,是隋老师教我的,麻麻我比对了吗?”霍墨没有发现岑蔓的走神,还在邀功。
岑蔓舌头发苦,她无法指责霍墨也无法抹去刚刚看到霍墨打出手势时的震撼。
隋靖仿佛知道岑蔓会来找自己算账,已经在霍墨的“学习室”里恭候大驾了。
岑蔓开门见山地与隋靖打起手语:“是你自作主张教小墨手语的吧,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隋靖与岑蔓沟通的时候都是他说,岑蔓打手语。
但是这一次,隋靖没有出声,他默默地用手势作了回答。
“我在帮你和的孩子。”
岑蔓觉得这个答案荒谬极了,自从隋靖的团队做了霍墨的家庭老师,其他老师都是敬业地传道受业,只有隋靖,经常莫名其妙地打乱大家熟悉的节奏,时不时就要语出惊人。
岑蔓对这个人最初的好感也渐渐变成疑惑和质疑。尤其是牵涉到小墨,她就像有了无穷的勇气,往日的怯懦顷刻间消失无踪。
岑蔓冷笑一声,质问隋靖是否了解霍夫人和霍离的脾气。霍家是把小墨作为继承人来教养的,拥有一名上不了台面的哑巴母亲已经够让这个孩子受罪了,为何他还要让小墨学习手语,难道不知道这样会让霍家人对孩子产生厌恶的吗?
隋靖的嘴唇颤了颤,好半天才吐出一句沙哑不清的声音:“所以,你就要剥夺一个孩子对母亲天然的爱吗?”
岑蔓咬住了下唇,她何尝不纠结不烦恼,但是为了霍墨的前途,如果要牺牲自己的存在她也在所不惜。
“少夫人,小少爷有一天会长大,当他意识到所有人包括他自己都以拥有一名不能说话的母亲为耻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他的内心会是多么焦灼?”
岑蔓大恸,禁不住倒退了一步。
隋靖一反平时的斯文,他一步一步逼近岑蔓,不让她逃避自己的眼神:“少夫人,我以为,教导小少爷尽早接受现实,才不会让他觉得自己因此低人一等,你们这样的高门,犹是如此。所以我不会改变我的教学方案。如果霍夫人有任何异议,我会亲自与她解释。”
隋靖说完便往大步走向屋外,在即将跨出房门的时候,没有回头,却给了岑蔓重重一击:“少夫人,我虽然对您不甚满意,但是今天是我来到霍家最失望的一天。”
岑蔓心乱如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