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镜子中的人伸出食指,鄙夷地看着她,“不过就是被顾少猜到了病情,你就躲在这里不愿出去,你这样,和死有什么区别?”
“我……”千九月踉踉跄跄地站起身,她颠簸地走到镜子前,相比她自己的素面朝天,镜子中的人化着精致的妆容,上扬的眼尾,勾起地嘴角,万种风情。
“我不怕的……”
她苍白地想要为自己辩驳,“我只是……”
然而还没等她说完,那道温柔低沉的嗓音再次响起,“九月……”随着他的声音一起响起的,是一阵药片在药瓶中滚动的声音。
千九月瞬时反应过来,那是她吃的药!
“哦呀。”镜中的身影有些幸灾乐祸,“这下顾少可以确定你的病情了!”
“喹硫平片?”顾允的声音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清晰,“果然是,人格分裂症……”
“看吧!”镜子中的人笑得妖艳,“怎么办呢?千九月?顾少知道了噢……”
“为什么?”千九月抬头看了一眼黑暗中的光亮处,随即双眼湿润地看着镜中人:“为什么连你也这样对我!”
她们本就是一个人,为什么?
难道潜意识里,连她自己都唾弃自己吗?
“你还不明白吗?我怎么对你……”镜中的人笑得荡漾,“是取决于你自己啊……”她说着,在一片模糊中化为泡影。
千九月趴在光洁的镜面前,双手触碰着的空白的镜子,脑海中闪过许多属于另一个她的记忆。
与顾允在维也纳初见时,她脑海里闪过的是,世界上竟有如此好看的人,让她沉迷。
她借口偷了他一个吻,匆匆逃开。
再遇,她被楚铭当作礼物送给顾允,那个她适时出现,替她面对她害怕的一切。
再后来,她作为礼物与他同居,无理地要求顾允以低价将房间租给她。
甚至到了现在,成了他的未婚妻……
镜子中的自己,在顾允的声音响起时就会变得模糊,甚至消失,也许,另一个她也在害怕。
害怕顾允知道了她的病情,从此不再那样纵容她。
毕竟另一个自己,对顾允似乎有别样的心思,这也就能够解释,为什么这次她这样害怕,那个她却没有替她出面。
原来是因为,另一个她也会怕啊……
顾允站在大床前,看着躺在床上的人时而皱眉,时而怔忪,她的眼角,偶尔还会溢出泪水。
“九月。”顾允在床沿坐下,骨节分明的打手摩挲着千九月有些粘腻的脸颊,“乖一点……”
他知道她是陷入了梦魇,之前也有过,但似乎,这一次的噩梦更为紧凑,让她抽不开身,
纵使他再安抚,她也始终睡得不够安稳。
……
入夜,在家庭医生离开后,顾允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她从下午开始发起了低烧,一整天迷迷糊糊的,就像现在……
“我不要打针。”她把自己闷在被子里,双眼紧闭着,嘴里不停地嘟囔:“不打针……”
“好。”顾允觉得自己近三十年来的耐心都用在了千九月身上,他声音低柔,深怕惊扰了被窝里的人,“不打针,医生已经走了,九月不怕……”
谁知道,被窝里的人蠕动了一下,口中振振有词:“我才不是九月!我是九九!”
“……”
顾允不由得轻扯了一下嘴角,配合道:“好,九九不要怕。”他说着上前在千九月的脑袋方向轻拍了拍:“快把小脑袋露出来,别闷坏了。”
被窝里的人没有应声,但是动作却是很明显的抗拒。
整个拱起的被窝,随着她的动作左右摇晃。
“九九……”纵使顾允十分无奈,却说不出一句狠话,酝酿了良久才吐出了三个字:“乖一点……”
此时被窝里的千九月意识不清,她只能隐隐感觉到顾允语气中的关怀,她的内心深处期待着顾允能够对她多说几句。
然而,温馨的气氛并没有持续多久,就被一阵手机铃声打破了平静,顾允看了眼来电显示,脸色瞬间变得凝重。
他接起电话,言语中有丝疏离:“爷爷。”
“兔崽子!”电话那头的顾老爷子声音中气十足,“你竟敢私自将城东那块地拱手让人!”
顾老爷子说的话没头没尾,顾允思忖了片刻才意识到顾老爷子说的是哪块地。
可不就是当年邮轮宴会,他用来当赌注,结果输给了楚铭的那块地皮吗?
这都是将近半年前的事了,顾老爷子怎么现在才提起来?顾允沉冷地眯了眯眼,语气坦然:“不过就是一块地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