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
顾盼兮心中暗叫一声,手已经悄悄将折叠弩机张开,上好了箭矢。
时非清也蓄势待发,浑身肌肉都在储蓄力量,就等着时机到来的一瞬,他就会如同出柙猛虎和离弦快箭一般,翻身飞出,直击狄云龙。
“臣……”
狄云龙双手抱拳,嚯地跪倒在地,朗声道:“臣代家父感激皇上美意,但兹事体大,臣实在不敢代家父接旨!”
唉?
时非清和顾盼兮都愣了一愣。
狄云龙接道:“皇上,臣恳请皇上能将圣旨暂托于微臣手上。待到宴会结束,微臣必定会亲自传旨于家父。其实微臣也一直担心家父的身体和安危,家父固然神勇,但毕竟年事已高,实在不适合再率领狄家军冲锋陷阵了。皇上请准微臣说通家父,让家父退位让贤。皇上再另择良将,代替家父,接任镇国大将军、天下兵马大元帅之职。”
时非清和顾盼兮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神中看出了不可置信。
在凯旋的大宴上,当着群臣的面子,被褫夺兵权,已经生出了反意的狄云龙,竟然如此顺从?他到底是在盘算着什么?
此中,必定有诈!
时问政也有些意外,心想:狄云龙这个小崽子,是识时务,还是另有所图,要跟朕玩手段?嘿嘿,有趣得很呐。好,朕就来看一看,你狄云龙,是不是虎父无犬子。
他一拈长须,身子靠到椅背上,弹指敲了敲扶手,说道:“少将军有此孝心,为何不早跟朕言明?少将军是觉得朕不够通情达理,不会愿意让老将军退下火线?”
“微臣不敢!皇上仁爱宽厚,素来体恤臣子和百姓,能够为皇上效力,是家父和微臣的福分,微臣怎敢生出如此狂妄的念头?实不相瞒,微臣之所以只生出劝家父退居二线的念头,却迟迟未能实施,更没有跟皇上言明,全因为家父过于执拗。”
“哦?原来是老将军不愿意退。也是,执掌天下兵马,于老将军而言,也是一项极具吸引力的事情。”
“皇上错怪家父了!”
狄云龙诚惶诚恐地解释起来,“家父其实是一心效忠皇上。家父在微臣跟前,时时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生是大武人,死做大武鬼’。家父是一心想要牺牲在阵前,以身殉国啊!”
狄云龙这番话说得十分动人,在座的文武百官听了,无不对狄丹青心生崇敬。时非清和顾盼兮听了,也是一阵长吁短叹,但时问政,却是心中冷笑,丝毫不为所动。
心中的时问政,已经认定了狄丹青是个恃着掌握兵权而变得目中无君的权臣。在这个前提下,狄云龙将狄丹青说得越好越忠心越忘我,时问政就会觉得越刺耳越做作越不值得信赖。
“老将军有此行,朕很是欣慰。但朕,断然不能让老将军如愿,否则,朕岂非成了压榨忠臣的昏君了么?少将军,传旨老将军,劝老将军退居二线这个重任,朕就交给你了。让老将军早日到封地麓山去,好好地当他的麓山王,安度晚年吧!”
狄云龙连连点头应是,连半点要反驳的迹象都没有。
时问政更生狐疑,他心思一转,刻意将矛头转向狄云龙,问道:“少将军,假如老将军真的退居二线了,少将军可曾想过,子承父业,继承老将军镇国大将军、天下兵马大元帅的职业,继续统率狄家军,征战沙场,北伐匈奴,南镇边陲?”
狄云龙想都不想,又是诚惶诚恐地朗声回道:“回皇上,微臣年岁太轻,资历尚浅,虽然于战场上积累了零星经验,但实在还不足以担此大梁。微臣恳请皇上另择良将,代替家父,微臣愿为其副将,一来,继续为大武效力,杀敌于边塞,二来,也积累经验,力求进步。”
“好,好!少将军没有依仗家门威望而骄傲自满,能够如此谦逊,保持着积极进取之心。朕深感安慰,也为老将军有虎子如此,感到羡慕啊!哈哈哈哈!来,朕再敬少将军一杯!”
时问政话毕,果然举杯。狄云龙连忙也举起自己的杯子,群臣们知情识趣,也齐齐举起酒杯,齐声祝贺:“老将军有虎子如此,实在是可喜可贺!”
就在所有人都忙着仰头饮酒的时候,时非清和顾盼兮,却没有半点心思和余裕附和。他们两人的目光依旧不离狄云龙身上,心中忐忑,想不通狄云龙到底有什么图谋。
既然要反,为什么不借这个机会反?
时问政趁机褫夺兵权,狄云龙斥责他飞鸟尽良弓藏,嫉妒贤能,生怕功高盖主,不就是一个现成的名正言顺的好借口吗?
到时,不单止狄云龙师出有名,就是狄家军们,也能同仇敌忾,因为时问政的寡恩少义、过桥抽板而鼓舞士气,紧紧团结到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