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午正时分到达之前,铁木子和一日三醉这两个老不修,纷纷开始了自己最后的狂欢。
一日三醉很是干脆,囫囵吞枣地填饱了肚子后,就要人将鲁矮子工坊中能找来的全部酒水,别管是陈酿还是佳酿,别管是大坛还是小壶,就是拿来炒菜调味用的米酒,悉数在他的搜刮之列。
搜刮来足够的酒水后,一日三醉席地而坐,左右开弓,拿起酒坛酒壶就往自己嘴里灌,生怕浪费午正时分到来前的一分一秒,争取一次过将三日要喝的分量,通通灌到肚子里一般。
铁木子也不落于他之后,一想到三日不能发脾气,他心中就阵阵发虚。好比一日三醉准备一次过喝完三天的酒,无独有偶,铁木子也准备狠狠地发一通脾气,好填补之后三日的空缺。
只是铁木子要找人出气,当然不能找到时非清或者顾盼兮头上了。好在,这样的无辜羔羊,他倒不是找不到。
正如当初跟顾盼兮保证的一样,冬梅在铁木子门下学得了医术之后,可以将之传授给他人。冬梅虽然还不算出师,但教人一些抓药配药研磨等等药理基本操作的本事,还是不成问题的。所以在几个月前,她就挑选了几个本来是王府杂役丫鬟的伶俐男女,要他们帮自己的忙,顺便教导他们这些知识。
铁木子本来对这些人,是不以为意的,但是时间一久,也就按捺不住,不时指点他们几句,当是收多了几个学徒了。铁木子对于医术上的事情,素来是一丝不苟,这些学徒们谁疏懒或者谁做错了,都免不了一顿臭骂,都快成习惯了。由是,他们不幸地成为了这次比试的牺牲品,成为了铁木子拿来出气的替罪羊。
铁木子根据记忆,将曾经犯过错的学徒一一找来,集中在鲁矮子工坊的后院之中,历数他们的错处,从头开始,再骂一次。有些犯错犯得少或者犯得轻的,铁木子嫌不够过瘾,为此还要痛骂他们一顿,责怪他们在关键时候,没能为自己出力。
这些学徒先前犯错,本就已经被铁木子骂得狗血淋头了,这次单单是因为铁木子自己要跟一日三醉比试,就莫名其妙地将挨过的骂再挨一次,而且凶悍的程度,比之先前,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实在是无妄之灾。几个心灵脆弱的学徒,当场大哭,闹得顾盼兮都看不下去了,要去喝止铁木子的非人行径。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眨眼功夫,午正时分就到了。随着顾盼兮高喊一声“开始”,铁木子和一日三醉立刻改头换面,进入到了咬牙比试的阶段。
一日三醉倒是干脆,他横扫了偌大一个鲁矮子工坊的酒水,喝得酩酊大醉,随着比试开始,倒头就睡,看他呼噜连天的架势,说不准能够做到“一醉三日”。
铁木子一看就不能接受了,当即跑到顾盼兮跟前告状,说一日三醉这是作弊,是投机取巧,有意地缩短了比试的时间。
顾盼兮也认可铁木子的话,一日三醉这种灌醉自己倒头就睡的法子,确实是钻了规则的漏洞,但是要怎么将一日三醉弄醒,弥补这个漏洞,她却没有头绪。
一听顾盼兮意见松动,铁木子就来了干劲,他主动请缨,要为一日三醉调一碗药效最为强劲的醒酒汤。顾盼兮担心铁木子在里头使诈,让冬梅去盯着铁木子抓药,方才放心。
等到醒酒汤熬制而成,顾盼兮捧着那一碗绿糊糊,暗自心惊,朝冬梅投去一个问询的眼神。
冬梅苦笑一下。这意思,是她没办法保证铁木子是否有耍诈。毕竟铁木子的医术,高出她三五座高山的距离,要让冬梅去监督铁木子用药过程不使诈,顾盼兮也自觉太过为难冬梅。
“老铁,你敢保证这只是醒酒汤?”
顾盼兮皱着眉头,狐疑问道。
铁木子老大不乐意道:“你这臭丫头,胳膊肘往外拐的?你这是怀疑为师会暗暗动手脚,算计这个一日三醉不成?难不成为师在你眼中,就是这么狡猾、不择手段的人?”
顾盼兮拍了拍铁木子的肩膀,面不改色说道:“老铁,你对自己有这样的正确认识真是难得。那你先跟我坦白,这是不是真的就是一碗普通的醒酒汤?”
铁木子啧出一声,愤愤地从顾盼兮手中夺回醒酒汤,随意倒在了一旁的花草之上,然后就回转身去,重新开始熬制。
老狐狸……
顾盼兮两手叉腰,盯着铁木子一阵慨叹。
第二碗醒酒汤熬好后,顾盼兮也不用检查了,直接批准铁木子拿去灌一日三醉。她料定铁木子就是再怎么大胆,也不至于这般顶风作案。
铁木子这一碗醒酒汤,果然是有神效。虽说上次顾盼兮在庆功宴上喝得次日头疼欲裂时,就品尝过其滋味,但那时候她喝的量,毕竟不能跟一日三醉这次喝的量相提并论。
一碗醒酒汤被灌入肚子,只见一日三醉先是打了几个酒嗝,然后就猛地直起身来,哇哇地呕吐起来。
铁木子早有预备,伸脚踢过去一个木桶。一日三醉把着这个木桶,直吐得是魂不附体,简直一副连胃肠都要吐出来的地步,及到停止之时,他整个人已经无力地瘫软在地,呼呼地喘着粗气,看起来状态极差,但已经恢复了清醒。
“你这个老药棍,给老夫……给老夫喂了什么鬼东西?!”
一日三醉不能喝酒,但可以发脾气,一清醒过来,就有气无力地骂铁木子道。
铁木子嘿嘿一笑,拈着颌下长须,笑道:“醒酒汤。怎么样,清醒过来的感受,不错吧?”
话音一落,铁木子也不知道从哪里提出了一小壶酒来,仰头就饮,边饮,边哼着轻快的小调,慢悠悠地走远。
看着铁木子这个得意的背影,一日三醉禁不住破口大骂起来,可是又着实拿他没有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