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始终还是忐忑,便又对旖景说道:“到底是我的错,可也担心母亲得知后,少不得一场责罚,一直还瞒着……稍后定要与大长公主当面道错才是。”
其实旖景这会子也猜不透甄茉的心思,压根没想到事已至此,她还奢望着能转寰,只以为她担心着祖母把这事告诉了甄夫人与太子妃,或是入宫禀了太后、皇后。
以旖景推测,祖母尽管得知太子与甄茉的私情,却也不会去宫里搬弄是非,因这终究关系到甄府,还有太子的声誉,若是闹得太后与皇后得知,太子必会受责,依着皇后的性情,只怕也不会放过了甄茉,甄茉终究是甄府的嫡女,如果因此闹出什么好歹,风波再起,少不得会有所泄露被旁人得知,对太子终究不好。
就算是为卫国公府与皇室之间的关系考虑,祖母也不会去做这个尴尬人。
旖景完全没有想到,甄茉这厢是奢望着苏荇还能为了她隐瞒。
两艘画舫在流光河缓缓而驶,直到午正,方才在城郊的白沙渡靠岸。
白沙渡后,是几户商家修建的花苑,遍植奇草香卉,设有亭台水榭,引了流光河的水入内,于小渠蜿蜒,渠中养有鱼虾,供人垂钓为乐,因极受贵族亲睐,常有诗会酒宴时,就赁下花苑一日待客,文府今日牵头设的这场小宴,其中一个节目是游河,还有就是于花苑里品尝河珍野味。
众人登陆,换了车驾驶入花苑,各自入席。
膳后,自然免不得观赏苑里植种的各色菊花,品茗闲谈。
甄夫人一直陪在大长公主身边,而甄茉也只好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继续扮演着名门闺秀。
孔夫人与文夫人因着心事重重,兴致实在是有些低落,见大长公主冷漠以待,更不好往跟前讨嫌,坐得稍远,只与几个贵妇心不在焉地闲聊。
旖景看在眼里,便猜测是祖母表明了态度,越发心安。
甄夫人闲话一阵,终于将话题引到了苏荇身上:“我家三郎,自从入了国子监,就将卫国公世子视为表率,可见世子文滔武略,前次因着邀了国公夫人与几位小娘子赏花,三郎也请了世子同来,我见了世子一面,方知三郎所言不假。”
董老夫人听了这话,想到甄夫人今日的态度,自然洞悉了其中原因,抬眸看了一眼正与阿音热切交谈的甄茉,心里很有些担忧。
毕竟,甄氏家世比自家要强硬得多,与卫国公府更加门当户对,再看那甄府的小娘子,也的确是个名门闺秀,无论样貌,还是言行,都比阿音要出色。
再看大长公主,神情虽有些淡然,却与甄夫人有说有笑,董老夫人心里就越发没底了。
而甄茉,一听见苏荇的名字,又是忐忑又是期待,目光频频看向大长公主。
旖景见甄夫人翻来覆去,都在盛赞长兄,心里委实觉得好笑,又睨了一眼甄茉,见她虽目光闪烁,却还强颜欢笑,又是一阵“佩服”——究竟要怎么修炼,才能如此厚颜,若是换了旁人,只怕要满地找缝遁走,哪里还能这般冷静。
甄夫人说得口干舌躁,却苦于董老夫人与小辈们在场,不好把话直言,而大长公主谦逊了几句,便略微有些不耐,似乎懒怠搭腔,更热衷于与董老夫人闲话,这让甄夫人满心焦急,又寻不到帮腔之人,未免就急躁起来。
迟疑了一阵后,干脆便道:“上回也与国公夫人说了一事,不知夫人她可曾与大长公主商量?”
大长公主便知甄夫人今日是不达目的不罢休,完全无视她携同董老夫人与阿音前来的“用意”,转念一想,与其兜来转去,莫如把话挑明,便对董老夫人说道:“阿阮,你这么多年未曾回京,自是不知这苑子的妙处,趁着今日风和日丽,莫如四处逛逛,别陪在我在这儿枯坐。”又对旖辰说道:“辰儿来过几回,对这处甚是熟悉,我看阿音与景儿也闷坏了,莫如就一同去赏赏今秋的菊花。”
这自然是要与甄夫人打开天窗说亮话了,董老夫人心里明白,便领着几个小辈离开。
甄茉却没有“知趣”地随行,依然坐在一旁,感觉到大长公主的打量,心里没有半分着落。
成败,似乎在此一举。
大长公主打量了甄茉一阵,方才看向甄夫人:“夫人的美意我明白,不过荇儿的婚事……实不相瞒,我已经早有打算,正待涟娘这头落定,就要正式与人提亲了。”
此言一出,就是没有半分转寰之地了。
甄夫人的脸白了一白,满腔的话,就都堵在了嗓子眼里。
大长公主微微一笑:“你家四娘,性子豁达,我原本也欢喜,可奈何一早就与别家商量定了,实在不好反悔,故而,也只得辜负了你的一番美意。”
甄夫人内心十分沮丧,可一贯高傲如她,却也做不出那死缠烂打的事来,只好强颜欢笑:“原来是我提晚了,虽然遗憾,却也只能如此。”
而这时,甄茉的心情自然也十分复杂。
一来,大长公主矢口拒绝了亲事,她未免沮丧,二来,听大长公主之意,却是不知水莲庵中那一桩事,不过是被董家抢了先机……这说明什么,这说明苏荇到底还是瞒住了长辈,他这么做……未必不是对自己有那层意思。
她根本不曾想到,大长公主是在为她留颜面,毕竟一个女儿家,与姐夫有私,如若让甄夫人与太子妃得知,甄茉便只有死路一条,或者患“恶疾”病逝,或者堪破红尘长伴青灯,大长公主虽不喜甄茉,但到底不欲逼她至绝路。
当然,其中一个原因,也是不想让自家牵连到太子与甄家那场污泥浊淖里,与甄家、太子“结怨”。
只大长公主却也没有想到,她这么一番“大度”,反而埋下了一个祸根,不久之后,竟然险些累得旖景白白丢了一条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