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无踪的“送子圣手”突然现身于佛国寺,并且是在佛诞日这一天。不少香客都看见他一袭布衣,悠游人群,好奇者一打听,才知他眼下寄居寺中,这个消息在市坊间口口相传,终于让甄夫人的耳闻。
于是深宫里的太子妃也得知了这一喜讯,迫不及待地就赶往了佛国寺求医。
同济大师听说太子妃驾临,亲自迎了出来,并安排了一间香堂,供“送子圣手”与太子妃问诊。
不想太子妃的数十随行,包括宫人、侍卫,还有甄府的随从,甚至连甄夫人,竟被“送子圣手”拒之堂外——声称他行医不为金银,虽是有求必应,却有一个规矩,就是容不得闲人在旁。可太子妃身份何其尊贵,甄夫人怎么放心让两人独处一室?可任得她好话说尽,威逼利诱,那看上去普普通通的青年男子依然不为所动,见甄夫人忍不住懊恼,言辞还越发不善,竟然起身作揖,让她们另请高明。
甄夫人大急,还是太子妃作出了让步,说横竖要敞开轩窗门扇,众人就算在外,也一眼能见堂中情形,说服了甄夫人在外头等候。
众人得了太子妃的吩咐,才出了香堂,宫人与侍卫们站在阶下,甄夫人寸步不离窗前,一双眼睛直盯着隔案而坐的“医患”两人,渐渐心急如焚,又是期待,却又忐忑。
若连“送子圣手”都束手无策,只怕太子妃的“不孕”症就当真无药可医了。
随着时间推移,一盏茶、一柱香、半个时辰过去。
甄夫人远远瞧着,诊脉已经结束,两人正在交谈,因隔得有些距离,非但听不着一词半句,甚至连神态表情都看不仔细。
又没见那“送子圣手”提笔写下药方。
甄夫人数回摁捺不住,都想入内查问,又怕惹恼了名医,只得安慰自己——若是无策,当不会耗废这么长的时间。
好不容易盼得太子妃出来,甄夫人连忙迎了上去,因期待太重,简直不敢询问,只观察着太子妃凝重的神情,越发忐忑起来。
直到出了佛国寺,上了行與打道回府,甄夫人才鼓足了勇气问出口:“大夫怎么说?”
也只引来了太子妃凉凉的一眼。
“说我无礙,母亲就别担忧了。”似乎几经犹豫,太子妃才近似敷衍地说了一句,并没有去甄府“小坐”,只将甄夫人送回去后,就径直回了东宫。
这般情形,显然是无望了。
甄夫人好一番唉声叹气,又有甄茉来问,得知结果后,暗自喜悦,嘴上却劝着母亲:“依我说来,哪有这么多民间神医,不过是人云亦云罢了,母亲放心,太子妃福泽深厚,眼下不过是不到缘法罢了。”
再说那“送子圣手”,与太子妃问诊结束,甩手出了香堂,到了佛国寺一处僻静的院落,正是同济大师常与人“对弈”的茶庐,竹室内早有一青衣少年闲坐烹茶,像是等候多时。
“世子真乃神机妙算,怎么竟知太子妃会在今日前来?”
虞沨闻言,微微一笑,方才起身相迎,环揖见礼。
原来坊间神龙见尾不见首的这个“送子圣手”,正是清谷先生的长子江汉,三年前偶然来锦阳游历,闯下了名头,却终因着散漫的性情,不耐设馆为医,游历山川去了,直到听说清谷决定入仕,不久前才又来了锦阳。
“不是我神机妙算,依靠的是耳目众多罢了。”虞沨执起汤瓶,将清泉注入盏中,那春茶便舒展开来,显出游游碧意。
“我依照世子的嘱托,该说的都告诉了太子妃。”江汉捧着茶盏品尝一口,满足地轻叹一声:“故而喝一口世子亲手烹的茶水,也是当得。”
虞沨无奈:“先生对我有救命之恩,我视你一如手足,不过一盏茶水,何必耿耿于怀,江兄岂不是存心疏远?”
“他是他,我是我,世子领他的恩情,却与我无关。”江汉面色一沉,看向庐外青山,天上浮云,眸中尽是冷意。
显然,江家父子之间的矛盾随着清谷入仕,已经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虞沨心下虽说疑惑,可这时却不是化解的时机,只问江汉:“太子妃脉象此时可有何蹊跷?”
江汉这才缓和了神情,沉吟片刻之后,才微微颔首:“世子所料应当无差。”
虞沨眉心一挑。
“难怪宫里太医诊不出当中蹊跷,若非我曾在民间有过那么一次经验,恐怕也被瞒了过去。”江汉又说:“当年在湘县,曾遇那么一个妇人,起初把其脉象,似乎有虚寒之症,可度其面色,却无苍白欠华之相,问其日常,也无俱寒喜热之症,患者自称,数月前才寻人问诊,尚无虚寒脉像……当时我甚是疑惑,却不知究竟何故,又过了两月,那妇人葵水竟然不至,却并非喜脉,竟是得了绝嗣之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