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说诸位女宾——
午宴早散,才才未正,诸人便尽都随了主人福王妃去花苑里搭好的戏棚里听戏,一些个儿贵女,有的也陪着长辈,有的却三、两相聚闲话,也有的不耐烦看戏,出了外头闲逛。
戚氏几乎寸步不离黄氏身边儿,见旖景乖乖巧巧地陪坐着,也是寸步不离,心里头未免有些着急,但总不能使唤人家闺女如何,却又不甘放弃着早定的计划,便没怎么听戏,坐在那里满脑子计较。
除了旖辰与旖景姐妹,国公府诸位小娘子尽都没有留在戏棚子里。
三娘自打知道今日春宴上是男女分席,连宴后都不在一处,大失所望之余,却还怀着一丝饶幸,这会子正拉着旖辰身边儿的一个陪嫁过来的婢女,让她领着四处闲逛,伺机与三皇子来场“巧遇”。
四娘因知旖景已有对策,“放心”地随着七娘去池边垂钓。
六娘也跟着去了,见王府池边系着扁舟,便令人请了划浆的下人,乘坐上去,手持卷书,在池心清波里寻了个完全不被打扰的清静所在。
利氏本想伺机随着小娘子们“图个清静”,却被许氏给阻拦了:“二嫂,你始终得适应此类场合,其实也没什么艰难的,遇见投缘的,便同她们亲近结交,若是不想搭理的,表面上客套几句就是,二爷身上担着资善大夫的文散阶,你是身有二品诰命的夫人,任谁敢轻怠,是那些人浅薄而已,你自己却不能看轻了自己。”
利氏听了这话,心里自然十分熨帖,对许氏更是感激,便也不再想着躲避,但始终还是有些拘束,两眼直盯着戏台不放,听戏听得入迷。
台子上的伶人,正演着前朝东明一位传奇女子——蔷薇娘子的故事。
忽有一个妇人抿唇而笑,看向利氏:“夫人看得这般入迷,难道是心有所感?”
这话明面上听来,并无什么不妥。
但一众贵妇却知晓了其中的涵义,看向利氏的目光,有那漠然的,有那嘲讽的,有那同情的,闪烁不一。
利氏尚未反应过来,有些愣怔。
黄氏且只从容的一笑,说了一句:“今日这戏倒是有些意思,我也听得入迷。”
她这话音才落,许氏与旖景都不约而同地垂眸,暗自蹙眉。
刚才说话的妇人,分明语带讥诮,不怀好意,黄氏作为国公夫人,自家妯娌受到轻视,怎么竟然不闻不问?
旖景作为小辈,不好插话,却料到那说话的妇人既然挑了个头,只怕底下还有奚落之辞,接下来,说不定会有尴尬局面,又略挑眼角,再度将戚氏与徐三娘的焦灼纳入眼中,轻轻一笑——该趁着这个由头,给她们一个机会了。
便轻拉了一把徐三娘:“我有些乏了,阿玉想不想去逛会子花苑?”
这简直就是雪中送炭!徐三娘险些没有击掌而起。
两位小娘子便各自与长辈交待了一声,离席而去,夏柯与秋月才要跟随,旖景却阻止了她们:“看你们俩目不转睛的模样!就留在这儿吧,横竖是在大姐姐府上,不需你们寸步不离。”
徐三娘一听,简直没忍住喜上眉梢——这还真是时来运转呀,早先想的那些手段,最难的就是要支开丫鬟,竟会出人意料的顺利。
旖景与徐三娘才离开戏棚,刚才拿利氏开涮的妇人见针对之人并无反应,心下不甘,又笑着说了一句:“夫人应是与蔷薇娘子同命相怜,惺惺相惜吧?”
若说刚才那句话还有几分婉转,这话就十分显山露水了,以致于利氏都听明白了别人是在讽刺她的出身,只觉兜头淋下来一盆冷水,又像是被人架在火上一般,足底一股子灼热上窜,脊梁里却是森冷刺骨,若依着她往常的脾性,那些脏话已经顶在了喉咙口,但四顾一番众人的不怀好意,又终是畏惧在贵妇面前丢脸。
黄氏这时,却“恰好”与戚氏说话,似乎充耳不闻。
许氏的眉头蹙得更紧。
口出讥讽的妇人,是工部一个八品提举的家眷吴氏,甚至称不上命妇,原本没有资格出席王府春宴。
但她有一个胞妹,却是康王侧妃,今日康王妃因故缺席,遣了这位吴侧妃前来,吴氏只是随行。
吴氏针对利氏,显然不是因为私怨,她的夫君也好,还是娘家父兄也罢,都是金相的死忠拥趸,她此番刁难,不过是拿利氏开刀,给卫国公府添堵而已。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虽然卓、韦两府的夫人在座,有心讨好国公府诸位夫人,却也不好“仗义直言”,两家这时,还是墙头草两边倒,不敢与金相翻脸。
许氏轻轻一笑:“吴娘子可知这出戏演的什么?”
吴氏微一挑眉:“蔷薇娘子可是东明时候出了名的奇女子,我自然听过她的事迹,本是官家女子,却因家族获罪,卖身妓坊,据说才艺双全,曾引贵族子弟追捧……又有传说蔷薇娘子医术出众,甚至有百姓因急腹症,被多名医者诊为必死,却被蔷薇娘子妙手回春,有人说她是用了祖上的神丹妙药,也有人说她是切开了患者之腹,称作什么,剖腹治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