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位各怀心机者自是不知,崭新出炉的广平郡主当听旨意提到“救命之恩”之时,那种狂躁得想将某人碎尸万断的恶劣心情!
遇伏当日,三皇子在郫南分明表示出言听计从的态度,答应暂时隐瞒此事,岂知他一言不出就变了卦!此道圣旨一颁,必然导致皇子遇刺一事传扬开来,秦相党羽哪肯放过这个“痛打落水狗”的机会,定会将矛头对准金相,眼下,尚还不及探明金相与阳泉郡王的“合作”程度究竟如何,更不知阳泉郡王本人心意,若在这时,圣上听信秦相挑拨,针对金相发难,便会扰乱全盘计划。
不能再犹豫,谨慎固然重要,但眼下之急,还得冒上几分风险,尽快接触阳泉郡王,打破他与金相之间的结盟,抢在金相动手之前,先发制人。
也只有从阳泉郡王口中确定金相之谋,才算有了实据,说服圣上暂且按兵不动,依计而行。
旖景摁捺焦躁,陪着利氏与二娘、四娘寒喧了一阵,逼于无奈下,将当日如何“救人”之事囫囵说了一遍,便告辞回了绿卿苑。
大长公主知道杜宇娘尚在等候,当然会“掩护”旖景脱身。
“倘若姑娘主动前往拜访阳泉郡王,可会显得冒昧?”旖景当见杜宇娘,便是迫不及待地一句。
将杜宇娘问得一怔,脱口而出:“虽与郡王有知音之谊,可奴家身份低微……”显然,甚觉为难。
委实阳泉郡王没有将妓子伶人邀去府邸消遣的习惯,他到底是宗亲,还得顾及风传。
“我知道姑娘为难,但事发紧急,还请姑娘这回能仗义相助。”旖景自是不会提及可能发生的谋逆,只将自己的计划一一说来。
杜宇娘虽说惊讶,却不多问隐情,慷慨答应竭力一试。
今日太过仓促,而事关重大,还得与长辈们商量后才好行事,明日又要入宫谢恩,旖景掐算一番,且让杜宇娘暗暗准备,后日在千娆阁等信儿。
待到晚间,旖景再去远瑛堂,与长辈们商议这事。
便是卫国公,对三皇子遇刺一事原也不知,今日圣上颁旨之前,倒与他先通了通气,见卫国公对自家女儿及时出手,挽救三皇子于生死一线之事竟毫不知情,天子对旖景又是一番赞扬──果然是个知晓轻重的丫头,竟连家人父母都没有泄露半句。
且说这时,当大长公主等人听旖景说出那番担忧,个个神情慎重。
“景儿所言不无道理,我今日面圣之时,也听圣上提起秦相已经求见,怀疑金相是刺杀事件的主谋,圣上虽没有尽信,可言辞之间,已经露出几分欲对金相下手的打算。”卫国公率先而言:“就算圣上一时难下决意,金相本人心惊胆颤之下,只怕也会提前作为。”
“故而,女儿方才认为,这回必须得冒上一把风险,抢先说服阳泉郡王。”旖景紧跟着道出她的计划──
却是让杜宇娘拜访阳泉郡王,借口是早闻绿苹姑娘琴艺出众,专程上门请教。
这倒不至引人怀疑,毕竟阳泉郡王常去千娆阁捧场的事儿也是人尽皆知,眼下有了绿苹这个“新欢”,“旧爱”杜宇娘因而含酸,想在琴艺上力挫绿苹也符合欢场女子惯好“争风吃醋”的常性。
就算金相谨慎,也不会怀疑一个妓子会扰乱他的计划,只以为是场“风流韵事”而已。
但让几位长辈──这次包括二爷苏轹也倒抽一口冷气地是──旖景打算扮成杜宇娘的婢女,蒙混入郡王府,以谋与阳泉郡王会面,说服他的机会。
“这不妥当,郡王府里这么多婢女随侍,倘若认出你的身份……将来传出什么不好听的话来……”大长公主甚是担心旖景的闺誉。
“祖母,我从不曾去过阳泉王府,与郡王不过是在宫宴上见过几回,王府婢女应无人识得孙女儿真容,再者,杜宇娘也深谙乔装之技,只消将眉目略画妆容,更是不易识穿。”旖景立即说服。
卫国公担忧的却是另一层:“帝位诱惑甚大,难保阳泉郡王已经意动,倘若他已有决意,你这番难以说服,紧跟着他便会知会金相。”
苏轹也沉吟片刻,却有不同意见:“到底关系到身家性命,以我看来,阳泉郡王也并非冲动妄为之人,金相能有几分胜算?他的胜算,无非是在长兄与楚王身上,当阳泉郡王已知咱们早有防范,审时度势,也会明白事不可为,说服他还是大有成算,虽有几分冒险,也是情势所逼。”
“三叔所言甚是。”见有支持者,旖景大为庆幸。
大长公主思索片刻,遂也改变了态度:“事关大局,又涉沨儿安危,这险值得一冒。”便嘱咐了卫国公明日早朝侍机与楚王先知会一声儿,就此拍板决定。
及到次日,旖景随祖母入宫谢恩,不出所料地在慈安宫“巧遇”了三皇子。
虽已有对策,不过当见那妖孽眉飞色舞的模样,旖景心口还是难免升腾起炙炙怒火,而大长公主与太后又有私话要谈,便将两个小辈打发去庭苑里闲逛。
“敢问殿下何故食言?”旖景忍了好一阵子,到底没彻底忍住,仓促打断了三皇子滔滔不绝地闲话,竟量维持温和的语气,不那么明显地质问了一句。
却教三皇子领会──这丫头果然是相当重视“刺客”一事。
自是陪着一脸的笑:“是我当日设想不周,一时忘记了侍卫当中有皇后的耳目,这事瞒不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