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个一等丫鬟,最是得你信重,可越是如此,就越不能考虑她们。一来,妾室通房再是与你有旧情,将来到底是有利益纠葛,天长日久,可保不住怀有二心,再者,春暮几个,可都是连着老子娘陪了过去,是你陪房,这要是将来让陪房做了小,岂非有所倚仗,于你多的不是帮手,而是忌惮了。”
不得不说,黄氏这一番话极有道理,旖景也压根就没打算过让春暮几个丫鬟做小。
“剩余三个,我看着容貌太过普通,将来你就算给了世子,这外头的人也会议论你不贤,便是老王妃,只怕也会不满。”
绿卿苑里,要说容貌,便是冬雨最为出挑。
旖景顺口便问:“母亲有何建议?”
“一来要是家生子,这样才能拿捏住,便是模样好些,也翻不出名堂来,再者,到底是给宗室为小,笔墨上也得略通,不能粗俗无礼,让人笑话。”黄氏只说条件,却不提人名。
旖景心里雪亮,三点俱备的,舍冬雨其谁?
继母果然与宋嬷嬷相互勾联。
但只不过,继母究竟参与多少,又有什么目的?
看来要察明真相,还必须得带着冬雨,看她这一世,又会有什么作为。
故作沉吟后,当下便提了冬雨,问黄氏是否合适。
黄氏自是称心如愿,但口头上却仍有保留:“冬雨是还不错,但只不过,你也不能大意,且先看看她是否本份,你且记住,便是要给她机会,也得出自你的示意,若你还没有想法,冬雨自己就动了心思,可留不得,这是根本。”
贵族之家,主母最恨的就是那些“私自动意”的狐媚子,便是要提携,也应由主子恩典,如同张姨娘那般自己“争取”的,便是大忌。
从这一点便能看出,婉娘与黄氏根本不在一个段数,当年若是黄氏,必然不容张姨娘这一类。
而眼下黄氏一番“尽职尽责”,“慈母心肠”当真让旖景深省。
黄氏,难道与皇后也是同一套路?这些年来,一切贤惠都是假象!
还是仅仅只是被宋嬷嬷利用而已?
旖景暂时不能笃定,但温顺女儿的模样当然扮得十足,恭恭敬敬地送了黄氏离开,顺便对杨嬷嬷念叨了几句。
杨嬷嬷居然对黄氏的话极尽赞同。
当然,在人选上出入极大,杨嬷嬷认为冬雨“不堪重用”——上梁不正下梁歪,宋氏没安好心,她孙女儿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可最终,旖景仍然决定,带着冬雨出嫁。
当然对杨嬷嬷极尽安抚:“嬷嬷放心吧,我会仔细着冬雨,若她不安份,定不轻饶。”
宋嬷嬷闻听喜讯,一颗心总算安稳。
进入四月,先是黄氏六娘出阁,旖景因在待嫁,依例只好提前三日,去给表姐“添妆”,待归来之后,不过几日便是四娘出阁。
黄六娘已是新妇,当然会来凑趣,江月再度出席,可旖景看着,她与黄六娘仍是有些隔阂,虽没有冷颜冷语,两人却各坐一处,似陌路一般。
这一回,江月没再纠缠旖景。
可是却又添了个主动纠缠的人。
便是秦氏七娘,四皇子妃之嫡亲妹妹,眼下也是旖景二嫂的妹妹,相比两年之前,秦七娘这时已至豆蔻,模样越发俊俏,只怪异的是,一如秦妃般矜傲的性情,竟然也有了极大的转变,再无冷嘲热讽、不可一世,竟十分地温婉可亲起来。
“咱们两府成了姻亲,郡主可别见外,称我一声阿若便是。”秦七娘闺名子若,说这话时,她已经缠着旖景到了绿卿苑——四娘在利氏哭声伴随下上了花轿,而国公府做为“女方”,宾客们也就几家姻亲,黄氏几个长辈出面待客足矣,旖景获准回了绿卿苑,无奈没有摆脱子若姑娘,只好一尽地主之谊,招待她这个小客人。
书房是秦子若最欣赏的地方,尤其当见墙上那幅出自虞沨亲笔的画作,登即两眼发光,看得挪不动脚。
又是一个沙汀客的拥趸,旖景早就发现,子若姑娘对虞沨的狂热崇拜丝毫不减她家六妹。
说起六娘,当知天子赐婚,世子即将成为她五姐夫后,傻笑了足有半月,但有空闲就过来缠着旖景,“预订”了不少沙汀客的墨宝,居然比旖景还要殷切盼望着“五月”的到来,据丫鬟小篆言——六娘这些时日便连梦话都是,恭喜五姐姐大婚,还有什么凤凰于飞、百年好合的祝词。
当旖景一见子若姑娘两眼放光的神情,便知又有了麻烦。
果然,秦子若转身就是一句:“郡主,子若有个不情之请,能否求世子一幅字画?”
旖景心里一默——第八幅了。
当然秦姑娘与自家姐妹还是有些区别,旖景答应得就没这么爽快:“这会子我可不敢允诺。”
子若姑娘极有耐心:“我等。”
旖景:……
当四娘回门儿后,旖景的亲事便成了国公府众人关注的焦点,逐渐登门添妆的“闺中好友”急剧增多,而虞沨彻底被大长公主下了禁令——任是何事,都不能再与旖景见面。
两人隔着几重宅院,一条坊道,开始了真正的度日如年。
而这一日,却忽然来了个不速之客!
据说,“不速之客”告辞之后,大长公主在马场上演练骑射,将数个箭靶,尽都射成了刺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