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赐膳,本不敢辞,可二婶还站着呢,景儿不敢违礼。”旖景连忙说道。
坚持净了手,忙着安著布菜。
勋贵之家,原本不像世家那般讲究,老王妃更是没有“食不言”的作派,一边儿喝着粥,一边儿就问虞沨:“还以为你们误了时呢。”
虞沨轻轻扫了祝嬷嬷一眼,话说得明白又隐晦:“已经来了许久,隔着帘子站了好一阵。”
祝嬷嬷满额冷汗。
她虽摸不透世子妃是个什么性情,但世子的心机她是了解的,那话好坏,可瞒不住他。
小谢氏却不以为意——关睢苑里防范森严,还不是世子对他们早生戒心的缘故,眼下不过维持着表面和气罢了,大家心照不宣,且看谁的手段更狠,便是世子夫妇眼下好得蜜里调油,也敌不住她年深日久的各种离间。
再说男人,还不都是一个得性,再怎么上心,新鲜劲一过,再美的鲜花儿也就是瓶子里的赏玩罢了,不怕挑不起他们两个的矛盾。
老王妃是唯一没有知觉的人,尚且叮嘱旖景:“沨儿嘴刁,往常就吃得惯谢嬷嬷母女的手艺,我是不勉强他的,关睢苑里,饮食上你可得跟谢嬷嬷学着点。”
旖景无奈,哪是世子嘴刁呀,倘若他真常常留在荣禧堂用膳,二叔二婶还不借机下手,但话当然不能这么讲,且笑出满面灿烂来:“祖母放心吧,我便是拙笨些,几个丫鬟却都是伶俐人儿,定然会学着的,将来为谢嬷嬷分劳。”
又听老王妃说:“上元不让你们这些小辈晨省呀?”
旖景忙道:“祖母她图清静,家里姐妹又多,一窝风地去了,未免吵扰,倒是得了闲分拨的去,又不闹人,又能让祖母时时都有人陪着说话。”看了一眼小谢氏,旖景又陪着笑:“二婶掌着中馈,还不忘来祖母跟前侍候,景儿更不敢偷懒了,只要祖母不嫌我烦,我是日日都要来叨扰的。”
一番话把老王妃说得喜笑颜开,顺口就是一句:“你二婶也不是日日都来。”
虞沨默默垂眸,他家媳妇果然嘴巧,两句话就把小谢氏绕里头了。
二婶总算尴尬了,干涩涩地一笑:“母亲往常不是也嫌闹吗?非但不让沨儿晨省,便是安然与安瑾,也不让她们没事就来添乱,不过母亲到底心疼洲儿,洲儿也乐意来陪您说话,可惜的是眼下有了差使,不像从前那般清闲。”
这话水平的确不高,旖景暗叹,小谢氏连宋嬷嬷的三成功力都不及,不过也不怪她,楚王与虞沨堂堂男子,当然不会与一介妇孺逞口舌之利,小谢氏只消讨好老王妃这么单纯的婆婆,便能在楚王府“所向披靡”,没有对手,战斗力自然削弱。
旖景轻轻一笑:“二婶可是误解了祖母呢,世子从前体弱多病,当然是要静养,祖母心疼世子,才免了晨昏定省。”开玩笑,老王妃怎么会嫌弃世子闹?自是决口不提安然与安瑾,一个是闷葫芦不说,生母还曾对虞沨下毒,老王妃只怕巴不得她消声匿迹,一个应是多得小谢氏苦口婆心,老王妃才会“漠然置之”。
小谢氏被这话一堵,心情十分烦闷。
老王妃却甚是开怀:“景丫头倒懂得我苦心。”
“祖母这话可不对,世子哪能不知您是出于关心?自然也是懂您苦心的。”就是别人“不懂”,比如小谢氏,旖景见老王妃停了著,干脆缠着胳膊坐在炕沿儿:“世子入了内阁,以后越发不得闲,但好歹还有我呢,祖母以后可别嫌我闹腾。”
老王妃心中大喜:“我往常就是爱热闹的,偏偏几个孙女儿,安慧在时还好,其他两个都不得心,这下好了,景丫头可得时常来我这处,陪我解闷儿。”
小谢氏那叫一个憋屈——我的好婆婆亲姑母,往常我可不也常来?都是因着要打理家务,早上忙得脱不开身,才没有日日晨省,这下好了,若是不来,倒成了躲懒,原本也不怕埋怨,但且不过,由着景丫头讨好这老糊涂,趁她不在,再进了什么“谗言”,可不是吃了暗亏。
连忙也说:“原来倒是我这当媳妇的误解了,今后也当日日来叨扰母亲。”
首日交锋,旖景小胜一局。
当回关睢苑,得意洋洋的某人喊来谢嬷嬷打听:“咱家二婶往常什么时辰理事?”
谢嬷嬷不明就理,脱口答道:“王府主子虽说不多,但到底有那么些琐碎事儿,又因采买事宜,必须早起发放对牌,卯初就得理事,拉拉杂杂也得到了辰初,夫人原有些贪睡,故而理事后巳正之前还得睡个回笼觉。”
旖景轻叹:“我不地道,这下二婶辰初可得去侍候祖母,陪着说会子话,怎么也得过了辰正,说不定祖母一开心,拉着二婶聊到巳时,可不能小憩了。”
老王妃“开不开心”,取决于旖景在她跟前儿逗留时间长短,小谢氏的睡眠质量从此不能自控。
虞沨瞧着自家媳妇满面兴灾乐祸,委实有些郁怀,待避了旁人,忍不住搂在怀里:“就这么睚眦必报?”
这就睚眦必报了?远远不够,这一对虎狼夫妇害得他受了两世的活罪,这点子报复连利息都算不得。
世子妃满面正色:“我是女子,本非君子,自然以怨报怨有仇报仇。”
虞沨:……
半响,才又说道:“你就没话问我?”
世子妃满头雾水:“啥话?”
“我不以为咱家聪明伶俐的世子妃没看出祝嬷嬷的蹊跷来。”
旖景了然,沉吟半刻,又再说道:“相比二婶,祝嬷嬷显然还是忌惮着咱们,想来无非是与二婶有什么利益相关,才会在背后使绊子,阁部乃国之栋梁,这些后宅之事勿须挂心,且交给我处理吧,横竖谢嬷嬷也是王府老人,我有什么不明白的,问她也是一样。”
“那么世子妃,眼下可愿与阁部睡个回笼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