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二妹妹是个软和的性子,但咱们可不能任由着这些刁奴没规没矩,若是传扬出去,外头那些个不明就理的,还以为二婶苛待姪女呢。”旖景说道。
小谢氏是掌着中馈的人,底下奴婢可都由她教管,明知犯了规矩还不处罚,岂不是苛待安然?
虞洲这时说道:“原本是家事,怎会传到外头?”
旖景冷笑:“依二弟看来,就因为外人不知情,二妹就活该被刁奴欺压,二妹虽是庶出,却也是宗室女儿,被欺如此,扫的可不仅仅是咱们王府的颜面,还有皇室尊威。”
老王妃这才有了几分慎重,眉心一蹙:“老二媳妇也是,怎么这般不上心,安然好歹也是我孙女儿,就算我不喜她,也不能让这些奴婢蹬鼻子上脸。”
虞洲连忙说道:“家事本多,应是母亲疏忽了。”
旖景也是一笑:“二弟说得不无道理,不过那嬷嬷刚才的话,一会子说我存心苛责,一会又说我不应罚她,自去了二婶面前请罪,想来这回子已经领了罚。”又默了一默,心道只拿安然的立场说事,老王妃依然不怎么上心,心思一转,便满面羞恼:“祖母,您说究竟是我苛责,还是那奴婢巧言令色?二婶是个明白人,定会为我出气,真想知道二婶怎么罚那嬷嬷。”
这些时日以来,旖景依时晨省,在老王妃跟前极尽卖乖讨好,哄得老王妃甚是开怀,便是小谢氏都不敢再说旖景坏话,这会子一见旖景竟被奴婢气得小脸通红,未免也有些不愤,暗恨刁奴跋扈,竟然敢把堂堂世子妃都不放在眼里,这可是她长孙媳妇,上元就不说了,便是太后都视若掌珠,皇后与众位妃嫔都不敢怠慢的,哪容一个奴婢欺压?张口就是一句:“这有什么,让祝嬷嬷请了你二婶来,咱们问上一问就知道了,景丫头别气,有祖母呢,哪容你受委屈。”
虞洲一听这话,心里更是纠结,哀怨地看了一眼旖景,陪着笑脸说道:“祖母,我才回来,不及去母亲跟前儿,别劳动祝嬷嬷,孙儿走一趟就是。”
一刻之后,小谢氏就顶着满额头的汗来了,委实今日好歹因为旖景“早辞”,她尚且庆幸着有充足的时间回去补眠,才迷糊了一会儿,就被张嬷嬷扰了,小谢氏满面不耐地听她说完,甩下一句:“多大点事,不就是被世子妃数落了两句吗,姑母才不会理会二娘的事。”打发了张嬷嬷,才刚躺下,又迷糊过去不多时,竟被虞洲唤醒,听说旖景竟然说服了老王妃,这才慌乱起来,刮了两把头发,一番紧赶慢赶,心下很觉得晦气。
才一进屋子,见老王妃面色不豫,小谢氏连忙陪笑:“都是媳妇疏忽,安然也是,奴婢们懒怠成那样,她自己也不教管,也不支应一声儿,结果今日就冲撞了景丫头。”
旖景也是一脸地笑:“言语上冲撞我也还罢了,也就是怪我苛责,又不算正经主子,无权责罚她们,但只不过,这些刁奴一口一声二婶宽容,倒像是因为二婶纵容,她们才敢待二妹妹这般轻怠,我知道二婶必不会如此,都是这帮奴婢狡诈狂妄。”
被这话一堵,小谢氏那番“好歹张嬷嬷也是王府老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老王妃又历来宽厚,这回且宽恕了她,将来让安然好好责管”的话就说不出口了,暗恨张嬷嬷是头猪,怎么能让旖景捏了话柄,脸上笑容便是一肃。
“这还了得,没法没天的奴婢,必须严惩,否则王府可还有规矩方圆。”老王妃已经气得连连拍案:“当着景丫头都敢这么说话,往常还不无法无天,拿着咱们王府的薪俸,竟还敢慢怠我的孙女与孙媳妇,眼睛里可还有主子!既然不想为奴,提脚卖出去也罢!”
小谢氏吃了一惊,连忙劝道:“母亲息怒,都怪媳妇疏忽,只这张氏毕竟也是老人儿了,既然犯责,按规矩罚她就是,还得给个改过的机会,否则也显得太不顾人情了些。”
看来这张嬷嬷与小谢氏情份不浅,到了这个地步,小谢氏还想为她求情,旖景心中一动,盘算着回去寻谢嬷嬷打听打听,嘴巴上也紧跟着劝:“二婶说得在理,张嬷嬷也是一把年纪,又侍候了安然多年,无非是仗着苦劳,渐渐有些骄纵罢了,给她个教训便是,让她再不敢如此,不过今日她是气着了我,这会子胸口还堵呢,祖母疼一疼我,便允了我亲眼看着她受罚。”
老王妃浑不在意:“该怎么罚景丫头说了算,看看这些个刁奴还敢不敢怠慢咱们世子妃。”
小谢氏那叫一个烦闷。
她倒是料对了,老王妃不在意安然如何,可旖景口口声声说张嬷嬷冲撞了她,硬是不消这口气,张嬷嬷这场罚是免不得了——不过是才入门的新妇,居然敢恃宠而骄?也不怕得罪了这阖府的下人!
旖景心下冷笑,就算她宽容大度,小谢氏的人难道还会尊重她?得罪也就得罪了,就是要拿张嬷嬷树威,也好让这些仆妇们心里有个计较,别以为有小谢氏撑腰,就能欺到王府正经主子的头上来。
再者,张嬷嬷最终怨恨的人是谁,还是两说!
又说张嬷嬷,从梨香院里回去,且在屋子外头跳着脚的冷嘲热讽。
刚才冷冷清清不见人影的院落,这会倒站了十余个丫鬟婆子,尽管在受张嬷嬷“教管”,一个个却顾盼神飞,或者抱臂,或者斜倚,都是看好戏的神情。
尤其桐华,竟然自作主张地敞开了安然屋子的窗户,好让避去里间的安然能听清张嬷嬷的话——
“大家伙可得留意着!今日我这几十年的老脸也算丢了个干净,我都如此,你们更不要想好,咱们侍候的主子可尊贵着呢,是世子的亲妹妹,老王妃的亲孙女儿,咱们从前儿可都慢怠了她,以后不管何时,这茶水都不能断,屋子里也得有人,便是一应陈设锦褥,也得保持着日日更新……哪有这么多日日更新的?你这老货还敢说嘴,世子妃可是有言在先,二娘是王府千金,既然份例没短,若是有个缺项,可都成了咱们这些人私昧贪污!”
正言辞愤愤,便听见冷冷一声——
“张嬷嬷,你这是在污赖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