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那双灰色的眸子,师中不禁浑身一颤,据他所知,图奇棠现在在乌孙,跟刘烨在一起,早上才刚收到常惠的信,应该不会有错。
那么,眼前这人又是谁呢?他不仅长着一双跟图奇棠相似的眼睛,五官轮廓以及身形都如出一辙。
师中几乎就要上前揪住他的衣领,问他究竟是谁,药葫芦忽然咳嗽了声,拉回师中飘渺的思绪。师中收回视线,往旁边挪开两步,让药葫芦也能看清楚对方的样貌。
药葫芦倒不客气,拿起桌上的油灯大踏步走过来,对准床上那人的脸,仔细地研究起来。那人从梦中惊醒,还没完全反应过来怎么回事,眼睛受不了灯光的直射,下意识地举起手臂遮住脸。
“哎,别害羞,别害羞,让我瞧个清楚……”药葫芦笑呵呵地拍开他的手,轻声细语地哄道,“不用担心,我们不是坏人,我们不会伤害你的……”
药葫芦说得好听,下垂的三角眼却是精光顿现,他盯着那个人的脸,看了足足有一分钟,方才放下油灯,在床边坐下来。
“你这小子,胆子倒是很大嘛,深更半夜闯进来两个陌生人,你居然也不声不响。我可是有些不明白了,你这是大智若愚还是愚钝迟缓。”药葫芦指着他,摇了摇头。
师中看不出他和图奇棠有哪里不同,忍不住提醒道:“他,他现在应该在乌孙才对,怎么会出现在息领教的内宫?”
师中有此疑问,确实是没看出来他与图奇棠有什么区别,左看右看两人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图奇棠轻功了得,若是一早就离开乌孙,这会儿躺在这里也是有可能的。只是,堂堂教主有什么见不得光?为何躲在密室里休息?
“此子非彼子啊!”药葫芦故作高深地说了句,往前倾着身子,右手食指勾起那人的下巴,对上他迷茫的双眸,“算上你,这世上就有三个长得最像的人了。小子,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怔怔地看着药葫芦,抿了抿唇,没有应答。药葫芦此时的姿势像极了调戏民女的恶霸,看着很有喜感,却又笑不出来。眼前发生的一切太诡异了,师中只觉得脑袋成了一团糨糊,想看清楚偏偏越看越糊涂。
“不想说吗?不要紧,可怜的孩子,你是吓傻了吧!”药葫芦很是怜惜地拍拍他的肩膀,不再勉强他,“我是替你不值啊,你的兄弟在外面风光无限,又是做教主,又是做王子,你这正宗的王子却被软禁起来,见不得天日。你娘倒真的狠心啊!”
话音未落,他整个人像是被雷电击中似的,猛地跳下床来,想逃出去却又找不着道,惊恐万分地瞪着药葫芦,后背抵着冰冷的石墙,额头直冒冷汗。
师中被他剧烈的反应吓到了,不得不相信了药葫芦的话:“他,他是图奇棠的兄弟?明月圣女的儿子?”
药葫芦用微笑代替了回答,他盘起腿坐在床上,得意地点点头:“我就说嘛,原先怎么想都想不通,这下总算弄明白了。图奇棠在山上修炼多年,他是明月圣女的秘密武器啊,怎么忽然就变成了安息王子呢!听闻安息国王爱慕明月圣女已久,就算他愿意讨好她,可是安息王室又不是傻子,怎能接受凭空出现的王子!嘿,小子,你被你娘关在这儿,你那国王老爹恐怕还不知道吧,他这么多儿子,未必能察觉出你兄弟和你有啥不同哩!”
师中觉得不可思议:“这怎么可能呢?既然他们都是明月圣女的儿子,为什么要把他软禁起来?”
药葫芦白他一眼:“有什么不可能的,我告诉你,世间稀奇古怪的事儿多了去了。哼,明月圣女是什么人,在她眼里,整个西域都没有息领教重要。都是她的儿子又怎么样,图奇棠是息领教的教主,他只不过是一无是处的王子,你说她会偏袒哪个?谁叫图奇棠在息领教待腻歪了哪,他想重新开始,用安息王子的身份再合适不过了。而他除了做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王子,绝无本事做教主,所以只能软禁在这儿。喂喂,小子,我说得没错吧!”
正牌安息王子放弃挣扎,委屈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无力地瘫软在地上。药葫芦猛地拍下大腿,兴奋地叫起来:“看吧,真是这样。”
如果真是这样,明月圣女的确是世间少见的奇女子,她的两个儿子,一个是息领教教主,一个是安息国王子。他们原本应该毫无交集,各自过着逍遥快乐的生活,然而,图奇棠的经历坎坷得多,直到功成名就依然觉得不公平,于是,他取代了他的兄弟,以两种不同的身份延续他的快乐。
这对兄弟自幼分开,兄弟感情淡漠如水,图奇棠占有了他的快乐,他就只能承受图奇棠的痛苦。难道这样就公平吗?
“我还是无法理解,明月圣女为什么要这样做,她是他们的母亲,她应该保护他们才对,而不是让他们受到伤害。”师中不免同情这位王子,虽然他没有多少能耐,但也没有作恶多端,只因为他的兄弟是息领教教主,他的母亲是明月圣女,就要遭受这场劫难么!
“这是事实,由不得你不信,起初我也不信,这不就找到证据了嘛!”药葫芦朝安息王子招招手,“小子,你过来,跟咱们说说你的委屈,放心,爷爷我会帮你出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