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暮。
“公主,我们这都已经走了一天一夜了,外面风雪又这么大,还是先找个地方住下吧。”
我有些疲惫的揉了揉眉心,顺着桃心撩开帘幔的马车窗望出去,只见得白茫茫一片。
此时外面风雪正盛,就这么撩开帘幔的一瞬间,大风夹杂着片片如轻羽的雪花已经往马车里刮了进来,落了些在我的裙摆上,我伸手掸落,一丝凉意便趁机从指尖钻入了心底。
我不禁颦眉,往手心呵了口热气,待凉意稍褪了些,才将目光放到马车顶悬挂着的一盏马灯上,“我们这是到了哪儿了?”
在马灯随着马车颠簸的左右摇摆时,我身边的晚儿蓦地开了口,“回太子妃,现在已经到与郑国交界的冀城了。”
“冀城...”我呢喃一声。
晚儿见我若有所思的样子,继续道,“算算途程,快的话明日就可抵达江北了!”
“是吗?明日...”我顿了顿,在这两个丫头无比希冀的目光里终于松了口,“也罢,今晚就寻一家客栈投宿吧!”
二人相视一眼,眉眼间皆露出了一丝舒缓之色,接着又连忙通告了车夫。
最后在这样风雪弥漫的途中车夫带着我们左右摸索了许久,才勉强找到了一家驿馆。
只是,刚下了马车,我们甚至还没来得及跨过门槛,便听里面传出来了一阵热情高亢的嗓音,“哟,您几位有何贵干呐?”
有何贵干?
我挑眉,瞧着从灯火昏黄的里面走出来一位略显矮胖的中年大叔,有些无语。
试问,这样风雪弥漫的傍晚,我除了来住店还能来干嘛?
晚儿看我不是很明白的样子,忙凑近我耳边细声道,“太子妃,他这是在问我们是要休息还是要换马呢。”
“哦!”经她这么一说,我才恍然大悟,继而转眸瞧向那大叔,笑道,“先生,我们住店!”
“住店?住店好啊!”中年大叔目中飞快的闪过一丝狡黠,连忙身子一矮朝我们作了个“请”的姿势。
我也就不客气,领着身后的几个侍卫、桃心和晚儿便踏进门去了。
可进去以后,那中年大叔却先伸出了右手,食指中指和大拇指故意在我面前捏了捏,而后举止扭捏道,“几位客官,住店好说,只不过今日这遮天迷地的你们也看见了,我这驿馆里其实早就人满为患了,但是各位请放心,你们几位住的客房还是有的,只是你看...”
说罢,那大叔的手指又捏了捏。
我心领神会,当即望了望桃心。
桃心朝我点点头以后,便将钱袋交到中年大叔的手里,并道,“这里是十两银锭!”
这么一说完却不料那大叔突然脸色一沉,冷冷的将钱袋丢回了桃心手里,满目怒意道,“你们当我这里是要饭的?”
“此话怎讲啊?先生?”我与桃心对视一眼,目光最终落在了那装着十辆银锭的钱袋上。
莫非,他这是嫌少了?可十两白银锭莫说是住一晚了,就是三四晚对他这个小小的驿馆来说也足够了啊。
大叔此时十分不屑道,“我看你们个个穿着光鲜的样子,却没想到也是一帮穷鬼!就你们这些破碎银两还想住我的店?走走走...没钱在这瞎起什么哄!”大叔作势就要赶人。
“你!”桃心气不过的往前挪了挪步子,好在性格稳重的晚儿及时拉住了她。
而我趁机打量起此时驿馆的厅堂,才现这里除了我们以外压根就没有看见别的人。
那桌面和凳子甚至都堆上了一层厚厚的灰,这样子看起来明明就是许久未有人光顾了,可那大叔却说这里人满为患?
我斜睨了那大叔一眼,心里当即明白了。
外面风雪迷途,他怕是想趁着这机会一笔横财,才睁着眼在这说瞎话吧,目的就是为了哄抬价钱!
但看破的我此时也不宜说破,毕竟车夫为了找到这一家驿馆已经是费了好大的劲儿了,现下再出去找下一家且先不提能不能找到,就外面这漫天风雪来说,我实在不忍心跟着我舟车劳顿的一帮人再跟着我冒险。
于是我面上不动声色,勾起唇角一笑,“先生,那不如这样,你暂且说说看...多少钱住一宿才合适?若是我们出的起价就住,如若不然的话,我们也只好另寻下家了。”
“哼,”大叔从鼻子里出了一声冷哼,很是不屑道,“不是我吓唬你们,这方圆十里你若是能找出一家像我这儿一样正经的住地,就算是你们的本事!”
我暗暗的嗤笑,好啊...听这口气,不光是想笔横财,更有想坐地起价的意思了,反正我们此时在他的眼里就犹如一群待宰的牛羊而已吧。
“那住一宿多少钱,先生不妨直说。”我皮笑肉不笑的抬起眼皮,直视他。
那大叔愣了片刻,然后将右手的食指和中指竖起,“起码得这个数!”
“二十两?这好说...”我望了望身后,桃心伸手刚要掏腰包。
大叔便冷不防的开了口,“是二十金!”
“什么?”我的手指渐渐攥紧。
要知道,甭说是在这种穷乡僻壤了,就是在畿城那最繁华的客栈里住一宿也要不了二两银子,如今这黑心的店家居然狮子大开口的朝我要二十金?
“你住的起吗?住不起就赶紧滚吧!休要打扰我接其他客人!”
“这...先生这价钱未免有些高啊!”简直就是趁火打劫!
听我这么一说,中年大叔的态度立马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作势就要轰我们出去,“去去,一群穷鬼真是白费我口舌!”
“大胆!”桃心急的眼圈一红,抬起手直逼那大叔的面门道,“你这个赚黑心钱的,也不怕遭了报应!”
“你说什么?”中年大叔微眯了眯眼睛。
见状,我连忙按下情绪激动的桃心。
这俗话说的好,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毕竟是在别人的地盘,还是尽量避免与他生冲突的为好。
思及此,我依旧朝那大叔好声好气道,“这位先生,我家这小丫头她年纪尚小,不懂规矩,您大人有大量可莫要与她这女子一般计较才是。”
“哼!”大叔见我这么一说,面色缓和了些。
随即甩了甩衣袖,十分不耐烦的挥手道,“你们要想着住店,那就交出二十金,若是没有那就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