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目光中净是失望,毫无感情的朝我冷笑一声,“是啊,她还应该感谢你,你不提我都忘了之前你连一个未出世的孩子也不肯放过,如今这般已经算仁慈了”
他以为那个孩子是我……难道不是他吗?
我极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就算没有我,那个孩子你能留吗?”我猛然放声,激动的吼了一声,凝聚在眼眶中的泪却始终不肯滴落,“今日您要如何惩治我,我都无怨言。”
也许是心里因那一巴掌有着气,所以我连解释都不想,直接回嘴。
他的声音比我还响亮,把我的回音全数盖了去,“你以为朕真的不敢对你怎样?”
我不再言语,静然相望于他,而他也望着我良久。
在他的目光中,再也看不见那柔情爱意。他猛的合上双目,再次睁开已一如往常那般淡漠。不再看我,轻然拂袖而去,没有半分留恋。
我一声冷笑,幻无飘荡在这大殿中,原来我还是抵不过一个孩子,抵不过相互的怀疑。
宫寂苍穹一片月,春风徐徐飘衣袂,飞扬卷暗尘,银烛冷画屏。我一身薄衣披身,静坐廊前石阶上,手中握着一枝小棍,轻轻拨弄着脚边的灰尘。
心里面空荡荡的,总感觉缺了什么一样,有时候我感觉自己根本就不属于这里。
雅夫人不孕的事在宫中传的沸沸扬扬,人人都开始揣测,断定之前她腹中那孩子也是我使手段弄掉的,但是雅夫人却一口咬定当时是自己不小心摔了一跤而流产。
我知道她之所以这样说,是怕,还是感激?若是感激,她真的大可不必,毕竟,是我剥夺了她作为母亲的权力。
五天了,他没有再来过昭凤宫一步,我真的这样不可原谅吗?
芝桃说现在朝廷以萧右为首领着群臣参奏我,要皇上对我严惩,要彻查此事。
她说我太傻,竟当面端着绝子药给她服下,这不就等于是告知所有人,我容不下后宫的所有女人吗?她还说,其实她可以代我去送那碗药的。
我拨弄着泥土,有灰尘之味传进我的鼻中,我呛的轻咳几声。我是很傻,傻到高估了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得到的是他一巴掌。傻到心软竟想放萧右一条生路,得到的竟是他无情的参奏。
为什么我一开始只想到,只要我放了他们一条生路,萧右就会没事。但是我没有想到,雅夫人是萧右的女人,他非常爱她,我剥夺了他们为人父母的权力。如此,他又怎会放过我?但是,雅夫人日后绝对不能有孩子,我不能让萧右被她鼓动谋反,将自己的孩子推上太子之位,这是谋逆欺君之罪,他担负不起的罪名,萧锦城也会承受不了他的背叛。
我自问后悔了吗,没有,我没有后悔。就当作萧锦城对我的那份情的回报好了,大不了我不在这里出宫好了!
“皇妃……”一条影子在月光下拉了好长好长,与我的影子交叠在一起。
我缓缓抬头看着大病初愈,脸色稍白的雅夫人,“你怎么来了,看笑话的?”
她沉默半晌,提起衣裙与我并肩坐在廊阶上,侧首怔怔的望着我,“我是来谢谢您那日,放了我一条生路。”
我一直拨弄泥土的手僵了僵,有些好笑的问道,“是么。可你这辈子都不会再有孩子了,你不恨我吗?”
“我知道,若您有心害我,现在的我与萧大人早就被关押在大牢了。”她的目光泛着诚恳之意,“我以为,你很讨厌我。”
我淡笑将手中的枯枝丢弃,“我从来没喜欢过你。”怔而回视她,“不要想着借口不孕而出宫,最后可以和萧右在一起了,皇上的女人就算是死也只能在宫里死。为了你们两,放弃这段情吧。”
雅夫人,低头,静默片刻,“为何要放过我。而且,谁都看见是你亲手将药端进千鸟宫,你难道不怕吗?谋害宫妃,你难道不怕吗?”
“我怕,我怎么不怕?” 我们两的声音倏地止住,四周安静下来,唯有冷风呼呼的吹打着我们。我静叹一口气,用自嘲的声音道,“那日我在众目睽睽之下胆敢端着药到千鸟宫,就已将自己的命推了出去,我在赌自己的命。”
“和谁赌,萧大人吗?”她的声音有着略微的惊讶隐隐的担忧。
我轻轻摇头,“事实上,我输了。”
“我不懂,皇上并没有处置你,就说明你还没输,不是吗?”
“其实我早就输了,早在那一日……我就输了。”
我与新月、芝桃于昭凤宫殿后的飞仙亭静坐,骄阳煦暖和风吹,风散飞花絮渐飘。两个月,他再没来过,雅夫人绝子之事已随着时间而淡去,竟没人再追究她之前的孩子到底是我害的还是自己摔的。萧右也未再上表请奏彻查此事。如何平息下去的我不知道,但是平息之人定是萧锦城,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