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儿也知道公子王爷感情深厚,彼此是不愿分离的,只能说些别的转移主子的心思,“公子在王府整天缩在承折殿里怕人瞧见,躲躲藏藏的,现在去了别院不用多在意,那儿不大可是环境极好,听说是先皇赐给端越太妃的宅邸,相信公子会喜欢的。”
“而且,所需要的物件王爷已经提前置办好了,巨细无遗。陆神医几日前也到了,住了好一阵儿只等公子过去了。”
叶烟行推开主殿,屋中陈设简洁素雅,尖锐之角皆被打磨圆润,以防磕碰,椅子都覆上了软垫,窗外极目而望是山的景色,近处是园林鱼池,是他喜欢的感觉。
明王依靠多年在行宫中布下的眼线暗桩杀入拜月庭,当众揭穿过往,老臣在南知意的协助之下证实国君并非皇室血统,南吾往十岁擅自离宫后便再也没有回来,朝野一时动荡。皇位之争摆上明面,同室操戈,无力再掀波澜,荒国战乱之事平息了下来。北沙行国自己的大表兄仍是被人掌控,周衍之暗叹他无能却也心疼他过往的遭遇,派出暗卫把人送到了普雅去一生埋名。陶白此自此站到了北沙朝政的明面上,每日胆颤心惊得被几位皇位的有力争夺者记在心上,陷入权势的漩涡苦苦中挣扎。
大周先为天灾所困,后被北沙荒国夹攻,国力空虚不得发兵,也同是面临了朝代更替,几国之间因为各自的原因停下了战火。周衍之也是善于形势之人,乘势而起。蒋游弋遍寻他那蠢钝师兄不得,只能日日随在明王身旁心中忧虑。再三思考之后,为保自身周全,假意忧虑向明王吐露了一些不得了的陈年旧事。
天德殿中庄严肃穆,朝臣排列皇座之下,国子监立于人前,“明王爷此举不妥,恐是今后遭人弊病。”
周衍之素来知晓这人学识渊博但陈腐不变,即使并非为当朝国丈,也会站出来维护这毫无能力的周扶风。也不开口多言只看着站在案后少年皇帝,安静等他誊抄一遍禅让皇位的诏文盖上红泥国玺即可。
“国子监大人,大周皇室血脉凋零,直到本朝正统继承人也因种种原因只剩得皇帝陛下和辅政明王,说的可是?”蒋游弋先声制人。
“先生所言极是,为维护我大周皇室血统纯正臣下定当不遗余力。”国子监掷地有声,“陛下是先皇在这世间唯一的皇子,坐上这九五之位有何不可?”
“当是如此的吗?”蒋游弋话间不由得带上了嘲讽的意味。
世间最可怕伤人的并非刀刃利器,是那口中搬弄是非颠倒黑白的三寸不烂之舌。朝臣交耳,议论声音渐起,一时间人声嘈杂。周扶风满脸疑惑,望着他冷酷残忍的皇叔,仿佛万年不化的冰山立在那里。
“皇叔何意?朕不明白。”
“满朝文武皆知国师备受元善太后宠爱,心腹之人,这点也没错吧?”蒋游弋自信笑道。
“确实,此事无人不晓。”群臣你一言我一语得交谈起来。
周扶风不可置信,望着那人呆立住了。
“皇上为何这般惊讶,莫不是猜到了什么?”那人眼神嘲弄,眼神冰冷得像毒蛇,“不过看您的表情恐怕是猜错了,我师兄并非是太后的恩宠之人。”
看到少年天子神色放松了下来,嗤笑着,“皇上还是莫要放松得好,别说皇室血脉,您都不是太后的亲子呢。”
一石激起千层浪。
“胡说八道,污蔑皇室是犯上死罪,证据何在?”国子监惊得面色如土。
“我那师兄看似威风八面,其实是个胆小如鼠的人,入幕之宾他是不敢,不过狸猫换太子他倒是做得出来的。”蒋游弋顿了顿,“我师兄爱慕虚荣协助太后换去死胎之事,可是好生与我吹道了一番呢。为了找着当年参与此事的人还真是不容易呢,他们都死得差不多了吧,栖凤宫总管,福安大人。”
视线落到了平日养得极好的胖太监身上,那太监趴伏在地上簌簌发抖,早被吓得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把当时太后换去皇嗣的一切全都说了出来。当年一手为太后诊断接生的太医早已告老,而其余参与此事的人统统被他和落云国师送上了黄泉路。
“皇叔,你...你为了这皇位竟是如此不择手段了么?”周扶风一扫案上,奏折散落一地。
明王不答话,垂眸看着别处,蒋游弋接上话头,“除了这老太监,寻不到的落云道长,不是还有现下尊在后宫的元善太后么?对质一番就是。”
本以为会是一场血雨腥风,却没料到太后承认得十分爽快,淡然开口说道皇帝确实是从一户好人家抱养来的。
周扶风跌坐下皇位,瘫在地上望着太后,“母后?我不是,我不是抱养来的,我是你的亲生儿子...你快说啊,你是不是被这奸人所迫,所以不敢说实话?”
元善太后看着自己的儿子,泪流满面,咬碎口中的毒囊,低声啜泣,“皇儿是母后对不起你,是母后害了你。”跌跌撞撞得走向高位抱住了周扶风,看着刚是成人的孩儿,“活下去,我的孩子,母后求你,活下去。”
说着话流下了欣慰的流水,这孩子直到最后都在担心自己不是她的孩子,而不是先皇的儿子,真是善良。事已至此,这孩子能活下去就好她已别无所求了,只能去相信明王言而有信真的放他一条生路。是了,早就没有选择了,不管是真是假,她也只能照做赌这一次了。
从今后,大周易主。
大周知元五十四年,少年皇帝周扶风病危禅位辅政明王周衍之。帝王将择吉日登基继任大统之位,届时普天同庆,大赦天下。
清晨,阳光和煦,叶烟行捧着肚子在花园散步,步履缓慢,看到脚边水壶想要弯腰去捡。
江儿急急从身后冲了过来,心惊不已:“小祖宗救命啊,你以为这里面是几个月了?您这一弯腰一捡起东西真的把我魂都给吓没了。”
“我看到了还好,要是陆神医看到了,不得把你念叨得头破血流啊,您可千万别再做这些举动了,江儿好怕啊。”
叶烟行看着眼前的小仆从,仿佛看到了另一个陆神医,“救命啊,我只是想给花儿浇水,别再说我了,我真的一点儿也不觉得累,别老是把我看得这般严,这不许那不准的。”
“不准不许不可以。”说着提起水壶就浇起花来了,“您现在不是一个人了,小心些总是没错的。”
完了,江儿完全化身为另一个陆之远了,不该由着他去学习医理的,好处没见着,倒是每天被说道两次是真的辛苦。刚刚想完就见陆之远端着药碗站在屋檐下朝着主仆二人挥手,出声喊了句,“江儿扶着烟行慢慢回来,该喝药了。”
“还喝啊,今天能不能歇一歇。”叶烟行苦着脸,“今儿天好,我想多走两步,待会儿再喝行吗?”
话没说完,陆之远已经走到了面前,叶烟行接过碗,小口饮了起来。
“江儿走两步就扶着你家公子去休息,别累着了。”陆之远说着紧了紧背上的药篓,“我今日要趁夜进山里寻一味药材,最晚了明日晚间饭时一定会回来。”
“药材我已经配好了,江儿按时煎了给烟行服下,莫要让他使了性子,看着他喝下去。”
念叨了一会,还是看着叶烟行躺回了榻上,才匆匆出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