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休噎了一下,顾念珩门当户对的情结着实有点儿严重,不过也不意外,只是有点儿纳闷的问:“你,你还想说点儿什么吗?”
沈休没道清,又被他插话:“沈大人既想跟皇家结亲,却连诚意都不愿意拿。”顾念珩撇嘴嗤笑一声,“义女?沈家门下女儿无数,况且将一个不明身份(查无所获)的女孩认做义女,还想把她送上皇家主母的位置,你觉得她有这个资格吗?”
沈休发现顾念珩这人着实喜欢打断别人说话,这个习惯太不好了,以前她怎么就没发现。
他看脸色冷淡如常,看不出一点儿生气,说话却挺难听的,每个字都像淬了毒,跟他那张讨人喜欢的脸格格不入。
顾念珩那一句“你觉得她有这个资格吗”就如同指桑骂槐说她一样。
顾念珩平时倒把嘴巴捂得严严实实,将话说出来时,神情懊恼地自责自己失言。
“有没有资格我不管,看现在这情形,你肯定是管不着沈家的事的。”沈休装作不在意地道。
“别怪我没提醒,没有身份的女子永远不会被皇家承认,送入宫中也只犹如在豺狼虎之中觅食。”
沈休没肯定,只是问:“那先生开心吗,先生不是一样准备入宫,怎么,难道在向我沈家传授过来人的经验?”
青衣长衫,君子端方,从头到脚流淌着风流韵致。他斜斜地睨了沈休一眼,俊脸一僵,神色复杂,没再说什么。
沈休想,他或许知道了什么,又或者什么都不知道。也许是意有所指,但无妨,今晚,是她以一个真心喜欢的名义见顾念珩最后一面的。
顾念珩的脸黑了,沈休很满意,于是她又笑了。
而顾念珩想得更多的还是沈休的那句“过来人”,一时思绪郁结差点儿弄折手里的佛珠。回过神来后,又将眉目敛好。
他毫不留情地掰开沈休的手,倒退两步,寒气逼人地威胁:“那我也跟你保证,你绝对不会过上一天好日子。”
他怕是真的来了情绪,连称呼也懒,直接揭穿了沈休的伪装,道上了一句你。对待正事上,顾念珩却有着铮铮铁骨的冷意。
沈休眉目一敛,没听顾念珩说完,就头也不回地进了门,留下一地风中残枝。
沈休走出门外,突然放松下来,反倒没了力气,慌乱地理了理头发,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往外走。
顾念珩立在那里,也不晓得他看着沈休的背影看了多久。
长廊转角处有一片宽阔的梅花林,风动,长廊口有个身影“哒哒哒”地跑过来。
次曰清早起来,可喜这日天气清朗。咋夜未睡的沈休又是清晨先起,看着老婆子“头们
扫那些落叶,并擦抹桌椅,预备茶酒器血。
只见小书童带了人来替自己梳妆了。
沈休笑说:“们倒忙的紧。”
小书童碍月也笑,掩着嘴道:“我说主子你昨儿去成了,只是夜起去。倒还是我替你望的风呢。”
小书童流衣拿了几把大小梳,笑道:“偏生主子你留下我……”
沈休瞅了他们一眼,也不告话。
迈出步子,楼下往上看,令人上去开了缀阁子,一张一张往下抬。
沈休还在状态之外,记得最深的就是顾念珩昨晚在将说完这句话之后,指尖摩挲过她的嘴角,又音色温柔地安抚道:“妄想。”
饶是沈休也分不清哪个是顾念珩在演戏,哪个是真正的他,又或者是每个都是他。
沈休见着两个小书童立在旁边,欲言又止,眨着眼睛想了想,问道,“阿爹呢?”
小书童流衣耳明嘴快的答道,“在宫里头。”
沈休点点头,笑了,道:“阿爹操的心可真多,”
两个小书童噎了一下,对视了一眼,不过也不意外,他们俩倒是想瞒着沈休沈大人准备出使的事,谁曾想到昨晚顾三会把这件事说于沈休听,他们见沈休反应有些惊奇,也未曾多想。
“又在宫中?”沈休似是想起什么,微微闭口,响哺自话。“半夜三更入的宫?”
“另据萧侍卫言说,,”小书童继续报来,“圣上于昨夜黑时分招沈相爷入的宫。与之同行加上礼部侍郎,当夜宫中御医也传来消息,圣上身体爽朗,守营的暗线传来前线的消息也说,边境之事,暂时休战,故尔,昨晚应是一夜平安,沈大人很快就会回来的,二公子你不必过于忧心与愧疚。”
“嗯,”沈休轻出一声,看向小书童流衣,“流衣,继续说说你的看法。”
流衣朝沈休拱个手,抱歉一笑,轻声应道:“前几日权势家族能来的都来了帝都共同商讨异族之事,不算上本身驻于帝都的人家,已到七家,另有五家在途。十天前,天子派去的人打探消息回来说,因为异族权势更替,已无力打抗我朝强大的军队,故而派来使臣求和。”
小书童碍月接道,“关于使臣入京都的接待问题,朝中的势力一分为二,有说轻慢或遣退,有说安排并相应的接受异族求和的,但是不管如何,沈大人手下的门生却是当廷的道是接待。朝中附合之声无多,沈大人并无表态。只是昨日晨皇帝起驾宫城门,领着众臣抬头看天,不置一词。”
“往常这辰光阿爹想必已是回府了才是!”沈休的眉头微微拧起。“从种种迹象看来,那些主战派是冲我沈家来的,阿爹怕是要多多提妨了,偏激且不明事理的人可多了去的,我们虽不计较,但是不少人可是盯紧了这府里头。毕竟,当年就出过这样的事。但愿如今不会了!”沈休听罢,给出个苦笑。
“二公子说得是,”小书童碍月接着道,“若是同意议合,相关事宜很快便又不运营起来,望二公子早做些准备。比如,二公子下午需要去十六皇子殿下的府中一趟,商讨相关事宜吗?”
“去找那厮干嘛,去打架吗?”沈休白他一眼,闲闲的说道,将折扇收入袖中,缓缓起身,大步走出厅堂。
日过中天,沈家府里静得出奇,连空气也似乎凝结了。
而阿爹自午后领了二个大人进了府中之后,连午饭也不曾传,便是在厅中议事。
沈休承认,不论是作为世家大族出身的沈家二公子,还是作为一个进入成年行列的人,她都不应该像现在这样躲在窗极下偷听,这绝非君子作为。
但这并非她第一次偷听她的阿爹同那些京都里头有头有脸的大人物的谈话。而且我
知道,这将是他们最后一次谈话。因为她的阿爹不仅不久后将作为使臣出使边境,而且,沈家早已打算再干完最后一单在在这暗涌的朝堂急流勇退。
呼啸的风声穿堂而过,沈休觉的有些冷,冷风和着密语一同灌进她的耳中,导致里面轻声的谈话声难以听清。
她大概的知道是谁在开口,但是不知道在讲什么。又因为上次阿爹的雷霆之怒,她如今不敢轻易的招惹阿爹,索性就耐着冷,蹲在门转角处候着,连呼吸也不自觉的放慢了。
忽然间,一人的声音提高,带着迫切与沙哑。
“多虑了,”阿爹的音调显然也随之提高,又带着惯常的万事不急的调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