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么一瞬间,我不想相信王露是小偷,更不希望她去自首。
放学后,我故意在教室逗留了一会,看着王露缓缓向办公室方向走去。
等到她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我默默地跟了上去。
如果真的是王露,我该说些什么?问她为什么这么做?问她到底有没有把我当作朋友?
我和王露在办公室外打了照面。
王露红着眼眶,显然是刚哭过。
她似乎对见到我并不惊讶,在我还不知如何开口询问时,她率先说话,“蓁蓁,你早就怀疑是我偷了班费吧。”
王露平时话很少,神色也总是寡淡,可此刻她苍白着脸,惨淡地冲我笑了笑,继续道,“我知道,你没有吃过芥菜肉,也不喜欢看《我为歌狂》,你和我做朋友只是因为可怜我吧。”
没想到,我撒谎的小把戏都被王露一一识破,但她说的没错,我确实是因为不忍她总是一个人才想和她交朋友。
我本能地想要辩解,辩解这种行为从来都无关事实真相,只是自我保护。
“我只是想,至少你不会那么孤单。”
王露却冷笑道:“蓁蓁,你什么都不懂。你的人生那么完美,你是被人捧在手心里的太阳,你自认为能够温暖别人,却不曾想过自己的光芒多么刺眼。我会偷班费,是因为我嫉妒你,嫉妒你能在陆离身边,因为我喜欢......陆离。”
面前的王露,牙尖嘴利,完全不像之前那个唯唯诺诺,说话会结巴的女孩。
我想起在音像店她说“蓁蓁,我真嫉妒你”时,眼里闪烁着的诡异的光芒,从何时起,我成了刺痛她双眼的人了?
我笑着摇摇头,“你错了,没有人会拒绝阳光的。你害怕的是你不如意的人生暴露在阳光下。你并不是因为喜欢陆离才嫉妒我,你是因为嫉妒我,才喜欢陆离,你太在意别人的眼光了,以至于活得失去了自我。”
我说得很轻也很慢,但我知道,王露都听到了。
她很长时间没有说话,手里拽着我送给她的那盒磁带,因为拽得很紧,她的指节有些发白。
我不想再说话,转身打算走开。
“你明知道是我偷的班费,为什么还要送我磁带?为了让我更加愧疚吗?”王露带着哭腔问。
我曾看过一本书,书上说,人自卑到了一定程度,往往表现得很孤傲,憎恶别人的同情怜悯,特别是情感。一旦触动底线,即使是最重要的,也将不惜一切去熄灭,也许这是她唯一最后的骄傲。
“磁带,是我送给我的朋友王露,并不是偷班费的小偷。”
陆离背着书包站在教学楼楼下,见我下楼,竟然轻松地吐了一口气。
“你这是什么奇怪的表情?”我不解地问。
陆离双手抱胸,看戏一般看着我,“我以为你们会打一架。”
我白了他一眼,踏步向前走,“君子动口不动手。”
陆离一个迈步就跟了上来,伸手扯了扯我的马尾辫,“我第一次看到扎着小辫子的君子。”
我知道,陆离是担心我难过,特意留下来等我,我忍不住笑了起来。
“陆离,谢谢你呀,帮我洗脱了冤屈。您真是包拯在世,精明神武,破案如神。”
陆离忽然伸出手,放在我面前,“给我吧。”
他莫名其妙的举动让我愣了愣,“什么?”
“生日礼物。”
“你怎么知道我给你准备了生日礼物,”我指着陆离,探究地看着他,“说,你是不是偷偷跟着我。”
陆离拨开我的手指,挑了挑眉,“今天早上不是有人说,你去音像店买了耳机,难道不是送我的吗?”
我无话可说,转身从书包里拿出耳机,“什么都瞒不过陆青天您。”
陆离接过耳机,眼里藏着笑意,“眼光挺好的。”
难得听到陆离夸我一句,我扬起下巴,“那当然,款式是我挑的,颜色是.....是王露挑的。”
既然提到了王露,我便小心翼翼地问陆离:“你知道,王露喜欢你吗?”
陆离把耳机挂在脖子上,很自然地回答:“嗯。”
陆离若有所思地看着远方,终究没有再多说什么。
王露说,她嫉妒我有完美的人生。
可是她却不知道,失去她这个朋友这件事,就已经让我的人生不再十全十美。
更何况,谁都没有完美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