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离将放在奶奶家的那台钢琴搬了回来。
我下班回到家时,陆离正在擦拭着钢琴。他神情淡然,擦琴的动作很轻很缓,但我知道他心里依旧很紧张,甚至很害怕。
因为,这架钢琴已经搬回来五天了,在这五天里,陆离从没有打开过琴盖,只是一遍又一遍地擦拭着表面。
那天,我在安妮办公室把最近几天陆离这样重复的行为告诉了她。
“陆离虽然说服了自己要重新弹琴,但是他心里的阴影依然在,”安妮忽然紧紧握住我的手,眼神闪着亮光,“蓁蓁,现在只有你能帮助彻底走出来。”
“可是我完全不懂心理学,我也不懂怎么开导他。”
安妮摇摇头,眼神坚定地望着我,“不需要什么心理学,只要你对陆离的爱,蓁蓁,你对他的爱能够变成他的阳光,照亮他心里的黑暗。或许你可以治愈陆离,就像你曾经让他变得温暖乐观一样。”
是的,叶蓁蓁,你是小太阳,你能融化陆离心里的那座冰山,也一定能驱赶走陆离心里的阴影。
我抱住陆离的手臂,以近似撒娇的口吻道,“陆离,我今天特别想听高一迎新晚会上你弹得那首《月光奏鸣曲》,你弹给我听好不好。”
陆离犹豫了几秒,摸着我的脑袋轻笑着说,“我们先吃饭,吃完再说。”
见陆离没上勾,我只好使出耍赖的手段,铰着他的手臂摇晃着,“不,你不弹我就不吃饭,万一我又低血糖或者胃疼......”
陆离掐着我的脸蛋,皱着眉头道,“叶蓁蓁,你什么时候学会威胁我了?”
我朝他吐舌,“反正现在我已经变成你的软肋了。”
陆离无奈地弹了下我的脑门,眼神却明显黯淡下来,“可我已经七年没碰过钢琴了,我怕......自己弹不好,让你失望。”
我双手紧紧握住陆离的双手,一字一句认真地说:“陆离,不管你弹得如何,我都会是你唯一也是永远的观众。”
陆离低下头,下颌抵住我的额头,轻声呢喃,“好,我试试。”
陆离坐在钢琴前的矮凳上,缓缓打开了钢琴琴盖。他垂下双眸,眼神静静扫过黑白键,双手却一直悬在琴键上空,久久未落。
他的额头冒出了些许的汗珠,眉头也微微皱起,表情似乎有些痛苦,或许他又情不自禁想起车祸的画面了。
看着陆离无助的模样,我心疼地想哭。
可是,说好要做陆离的太阳,哪里有太阳哭鼻子的,那不就成太阳雨了吗?
“陆离,你知道我为什么想听你弹这首曲子吗?”我抑制住眼底的酸涩,挂上轻松的微笑,“因为就是在那天,我喜欢上了在台上自信优雅弹奏的你。”
陆离先是愣了一下,然后轻轻弯起了嘴角。
像是做了很久的心理斗争后,他深吸了一口气,终于,修长的手指跳跃在黑白琴键之间,轻快的旋律便从指尖倾泻而出,熟悉的旋律萦绕在整个屋子里。
前一小节陆离弹得有些生疏,但很快他就进入了状态。只是他的表情依旧有些紧绷,额头上渗出了更多密密的汗珠。
我知道,他正在和自己的阴影做斗争。
虽然他的曲子弹得并不流畅,也不如我第一次听得那么动人,可是我还是听得入神了。
等我回过神时,陆离正用手轻柔地为我擦眼泪,“傻瓜,你不会是因为我弹得太难听哭了吧?”
“才不是,你弹得很好听。”我激动地抱住眼前的人,“陆离,你成功了,你完整地弹完了一曲。”
“蓁蓁,”陆离的指间穿过我的发丝,抱着我的力道渐渐收紧,“你不仅是我的软肋,也是我的盔甲。”
四月底的时候,林至向我发了一张请帖,邀请我和陆离参加他本周末举办的户外婚礼。
这日傍晚下班后,我和陆离在商场给林至挑新婚礼物。
忽而有个清脆的声音叫住我俩,“蓁蓁,陆离。没想到在这里能碰见你们。”
筱影站在我们对面,她穿着一身复古的印花长裙,带着一顶棕褐色的贝雷帽,海藻般长长的卷发披在身后,依旧如从前那般温静端庄。
自她毕业去了音大后,她就一直呆在北京再也没有回过龙城,我们除了偶尔会在微信上聊几句,这八年多来从未见过面。
“筱影学姐?啊啊啊,你回来了怎么不提前在微信里跟我说。”
我激动地跑过去,拉着筱影的手哇哇大叫。陆离嫌我丢人早就站在了离我几米开外。
可筱影还是一如当年那样,笑眯眯地用她那纤细的手指轻轻戳了戳我的脸颊,“学妹,你还是像当年一样可爱。”
就这样,我拉住筱影站在人来人往的商场中央聊了一会儿。
站在一旁一直没说话的陆离走过来拉住我的手,“你就打算让学姐一直站着听你叽叽喳喳吗?那边有个奶茶店,去那里坐着聊吧。”
还是陆离想得周到,“是哦,学姐对不起,我看到你太激动了。你一会儿有事吗?要不我们去坐一会?”
筱影扫了一眼陆离牵着我的手,并没有说什么,笑着点头答应。
到了奶茶店后,陆离去前台为我们点饮料。
陆离走后,筱影学姐八卦地看着我,“去年听说陆离回来了,现在看来你们俩个已经修成正果了。”
我点点头,“我俩也是最近才在一起的。本来想找个机会告诉你,但太忙了就忘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