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自己女儿哭着哀求想见干妈的时候,她还是自私的给严月打了电话。
“她的身体状况…”方西乔看了眼李欣,然后露出一个让人安心的笑,“还不错,癌细胞得到了遏制,还有最后一个疗程,化疗就做完了,后续治疗还要再看情况。”
李欣看着趴在何秋圆床旁的女子,鼻子又是一酸,房中的那两个人都被死神盯上了,一想到她有可能失去两个最爱的人,就控制不住情绪:“抱歉…这种时候,我还打电话给月亮。”
方西乔弯腰拿起茶几上的抽纸盒,然后递到李欣面前,眼神却是落在那个女子身上:“她应该不想听到你的抱歉,而是想要听到你的对不起,她爱小圆不比何夫人你爱的少,她很爱小圆这孩子,如果在最后的时间里她不能陪着,那她接下来的人生都会在自责中度过。”
“月亮…真的是…是一个很好很好的朋友和闺蜜,她和小圆都是世界赐给我的天使,我真的是何德何能。”李欣噙了噙鼻子,然后指了指客厅的沙发,等方西乔坐下后,她才走过去坐,但想到严月的病还是一阵感概。
刚刚方西乔的话也点醒了她,如果真的等到小圆病危的时候才告诉严月这件事情,严月可能会自责自己为什么要生病,然后走进了那条死胡同,封闭自己。
小圆是她的女儿,可更是严月的女儿;她爱小圆,可严月的爱并不少半分;小圆爱她,但小圆也很爱严月。
“她也是世界赐给我的天使。”方西乔话的很轻声,但眉角含笑,原先的那一丝极重的思虑好像不见了。
来的时候,乳腺科的张医生跟他私底下悄悄说过,说严月的癌细胞还有滋生的可能性,可能还是需要切除乳房,但切除乳房并不是百分百的就没有问题,随时都会发生恶化的情况,要时刻做好那种准备。
这一路上,严月为何秋圆的事情焦虑到坐不住,他坐在旁边也思虑的无法安心,只要看到严月,他就能想到张医生的那一番话,然后他的心就感觉被命运之手紧紧的攥住了,他不想失去,这种心情一直持续到这里。
但直到自己前面下意识跟李欣说出那番话来,他才恍然大悟该要怎么做。
他在乎严月、爱严月,所以害怕失去严月,可严月也会害怕失去自己所爱、所在乎的人,他没办法去阻止,也不能去阻止严月因为爱而做出来的行为和决定。
在房间内的严月,这时候已经哭到眼睛都无法再看清东西,她冰凉的双手紧紧握着何秋圆的那只小手,她什么话都没有开口说,只是无声的流着眼泪,床上躺着的小人儿已经比之前消瘦了很多下去,原先吹弹可破的皮肤现在已经是干瘪枯黄的。
那双圆溜溜、像只黑宝石的眼睛该会变成什么样了,她突然开始有些庆幸何秋圆现在是睡着的。
之后何齐也从公司下班回来了,他本来是打算一直在家里陪着何秋圆的,但何秋圆说不想耽误爸爸的工作,一定要他去公司乖乖上班,甚至还用如果他不去上班,那她也不听话来威胁,何齐只得忍着心里的悲痛,对何秋圆点头,然后去上班了。
那一晚的大家都各怀心事的缄默不语,严月晚上十一点半从何秋圆房间里出来的时候,就见到何齐和李欣满脸疲倦的并坐在四人沙发上,脑袋低垂着,李欣的脑袋轻靠在何齐的肩膀上,而方西乔也有些累的靠在单人沙发上,脑袋微微侧着。
严月突然想起,方西乔昨晚彻夜未眠的写了一篇学术报告,然后今天又陪着她去医院做一系列的检查,再之后就直接带着她来了C市。
她走了几步到方西乔的沙发后面,不知道是沙发背低矮,还是方西乔的身子太高大,沙发背只刚刚与正襟而坐的方西乔的肩膀齐平,若是方西乔再慵懒一些,这沙发背也能容纳下他,靠他歇息的。
绷得太紧了,他脸上的轮廓分明,衬衫之下大概也因为时刻在紧绷状态,所以肌肉线条显明。
她抬起手,轻轻揉着男人的太阳穴,男人感觉到一阵冰凉,也不觉得冷,只觉得自己的这颗心竟就这么被安抚了下来。
他没有权力去阻止严月的决定,不能让严月后悔、自责一生,所以他只陪在严月身边,把病情的事情压在心底,但这并不代表他的心就是安稳的,他还是会害怕,只是不会再把这种害怕外露,不会以此来让严月乖乖住院治疗。
严月手上的冰凉由太阳穴入了他的脑袋里、心中,让他那颗喧嚣的心也慢慢的静了下来,严月就那么轻一下、重一下的揉着,方西乔也反手握了下严月的手腕,然后又放下。
“要不...”满屋的寂静和疲倦中,合眼喘息的李欣开了嘶哑的口,睁开红肿的眼睛,也一同把那些牵扯她的毛线都给剪断了,只留下了她最想要的那一股毛线。
她最想要的那一股毛线,是何秋圆:“...把孩子打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