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到哪里了?”他伸手去扶女子,语气中还带着一些惊吓过后的虚。
“应该是手腕那里,我转身一看就看到严小姐的手在不停的流血。先赶紧去处理吧。”胡夫人看了眼严月的手,心痛的皱起眉来,接着又转身进了厨房。
方西乔看了眼女子,眼中的神色晦明晦暗,不可捉摸,然后直接弯腰抱起女子往大客厅那边走去,胡教授已经拿出医药箱在那里等着了。
把女子放在沙发上坐好后,方西乔马上就拿出酒精帮女子清理着手上的伤口,见女子痛的要收回手,直接抓住了想要从自己手中逃脱的那只手,然后皱着眉斥了声:“不准乱动!”
严月也果真不敢再动,任由方西乔处理着自己的伤口,她知道这个男人是生气了,她在想待会要怎么解释自己真的不是故意拿刀划自己手腕的。
胡教授见方西乔有些心慌的在处理,也上去充当助手帮忙拿要用的东西出来递过去。
“怎么样了?”胡夫人把锅里加了水后,就任由菜在炖着,脱了围裙马上就出来了,“伤口深不深,要不要去医院…叫个医生来看看?”
现在网络上全都是谩骂严月,不好去医院,所以胡夫人赶紧改了措辞,他们这里是有家庭医生的。
方西乔在帮严月缠着纱布,中间偏头看了下走过来关怀的胡夫人:“已经处理好了,伤口不深。”
“那怎么流了那么多的血?”胡夫人还是有些不放心,女子这么好的一双手,白白嫩嫩的,要是留疤可就不好了。
“可能是因为伤到了静脉,导致一下流了很多血,所以让人以为伤口很深很严重,但其实后面就没再流血了。”方西乔说这话的时候,已经没了前面的慌张。
胡夫人也拍了拍胸口,松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可不知道刚刚我看的那一下可把我给吓死了,怎么能这么不小心呢?女孩子的手多重要,你说说我这个老婆子也是的,怎么让你一女孩子进厨房来帮忙。”
“没有胡夫人,是我自己切菜的时候太不小心了。”严月有些羞愧的舔了舔嘴角,“不仅没有帮到您,反倒还给您添了麻烦。”
胡夫人摆手一笑:“严小姐可别这么说了,那几个菜都是你炒的,我就只是炖了个汤而已。”
说完,就去招呼胡教授进厨房端菜出来,严月下意识也想去帮忙,胡教授夫妇打趣着让他们两个客人在这里歇着就成。
其实严月想要去帮忙是因为想要逃离这里,逃离出身边这个男人的身边,她已经感觉到了男人身上强大的气场,她深吸了口气,认命般的坐回了沙发上。
男人就坐在沙发上,背靠着沙发,手上拿着一份早报在看,嘴唇紧抿着,视线也忽上忽下,自始至终都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
这反倒让严月的心更慌张了,她待的有些压抑,准备去厨房看看的时候,一只宽厚的手掌径直抓住她的手腕让她动弹不得,她偏头去看男人,男人依旧还是原先的模样,除了抓住她的这只手。
男人还是没有说话,直到胡教授夫妇已经把饭菜都端上了桌,连吃饭的时候,他跟胡教授夫妇会健谈,也会往她碗里夹菜,却就是不跟她说一句话。
或许主动坦白比较有用?
最后吃完的时候,其余三人的碗里都空空如也,唯有严月的碗里堆成了一座小山,大多都是方西乔夹的,但严月自从遭遇网络暴力后,这一个月来的胃口并不好,一天之中能吃下半两饭都是勉强。
“严小姐要是吃不下就别吃了,待会我拿去倒了就成。”胡夫人见严月整个吃饭的过程就只吃了几口饭和几筷子的菜,应该是胃口不好,又见她一直在盯着自己的碗瞧,面露纠结,很快就明白了过来。
严月恍若看见了救星,一双眼睛立马就亮了起来,刚想问倒去哪里,然后自己去倒,但跟着胡教授去下棋的方西乔,走路走到一半,突然停下回头道:“还是吃了吧,你看你才吃了几口饭。”
这是男人主动说的第一句话,严月的心里看到了希望。
“好。”她乖巧的点头,刚站起来的身子又坐了回去,然后不好意思的对胡夫人说,“夫人您要不先去忙吧,待会我吃完后,我来收拾这里,一定收拾的干干净净的。”
胡夫人以为方西乔是太爱这个女朋友了,所以脸上带着一种幸福的笑容,替严月感到幸福的笑容,听见严月说的话,笑着嗔了眼:“说的是什么话呢,采访时间是在下午吧,那不急慢慢吃,我先去外面晒下芥菜,待会我回来收拾就行。”
严月目送胡夫人走后,面对着眼前的“菜山”深吸了口气,这实在是太多了,看一眼就会感觉到胃胀的多,但她要是不吃,方西乔可能就真的会生气了。
她捡起桌上的筷子,埋头吃着,刚吃了几口菜下去,肚子就已经有了胀腹感,后面几乎是硬塞进去,然后逼自己咽下去的,但“逼”的多了,身体也开始本能反抗。
当她尝试把口腔里的饭菜往下咽的时候,喉咙又给推了回来,她赶紧捂住嘴,然后艰难的咽了下去,咽下去的同时,眼里也泛起了泪光。
才塞了三分之二下去,她的胃就作出了想呕吐的反应,她是真的吃不下去了,扭头去看在和胡教授下棋的方西乔,却发现胡教授并不在那里,只有方西乔坐在那里,然后一直看着她,又像是在打量着她。
方西乔眼睛中的深邃就像是一泊湖水,就像是春初的湖水,不是说他的眼神清澈,而是在说他的眼神很冰凉。
春初的湖水,是最冰凉的。
严月被吓的赶紧把头转了过去,那种眼神让她害怕,是那种她独自飘在那泊湖上、周遭是源源不断的冷气、她慌张的四处张看,看到岸边坐着一个男人,可那个男人并不打算来救她,就坐在原地看着她,就像是刚才的方西乔。
她心慌的深呼吸,歇了一会儿,又继续往嘴里面塞着,刚开始塞的几口,勉强全都咽了下去,但感觉到胃部在强烈反抗,她又立马就放下筷子,让自己缓了好一会儿。
“严小姐,还没吃完吗?”胡夫人从外面晒完芥菜进来,“吃不完就别吃了,浪费总比撑坏身体要好。”
严月闻言,扭头去看,先是看到了胡夫人,然后看到原先坐着男人的那个地方已经空空如也了,她身体的反应更强烈了,假呕了好几次,实在是坚持不了,问了胡夫人洗手间在哪里后,马上推开椅子,起身跑到了洗手间。
胡夫人不明所以的看了几眼,然后又去拿扫帚开始打扫。
刚跑进洗手间的严月,立马就跌坐在马桶旁,不停的呕着、吐着,把吃进去的所有东西都给吐了出来,吐着吐着她的眼睛突然就湿了,恍若被水泼过一样。
她就那么坐在地上,然后身子往身后的墙壁靠去,眼睛一直在流着眼泪,刚伸手抹掉就又有了新的眼泪,后面她干脆就不擦了,俯身把脸在臂弯处,直接小声的哭了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我好不容易构造起来的人生会变成这样,究竟是为什么,我好不容易把十岁时就破碎的人生给构造好了的啊,我花了十八年的时间和无数的精力让自己去逃离那段记忆和记忆里的人...”
严月低声啜泣着,说出来的话里藏满了绝望和对生活失去的热情,她收敛好的、掩饰好的情绪再次崩溃了,想到那个男人对自己的冷漠,她更觉得自己活着好像真的是不应该。
严月知道那个男人为什么突然就不理自己了,因为他看透了自己想要自杀的心。
是啊,她是想自杀,她很想去死,想去找小圆,想去找妈妈,想逃离这里。
她刚刚在厨房里的伤口并不是切菜切的,而是她拿着刀突然就生了要朝着手腕割下去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