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胡教授夫妇把方西乔和严月留下过夜了,嘴上说是陪陪他们这两个空巢老人,但严月和方西乔知道,这两个老人是在心疼他们。
方西乔和胡教授在一房睡,严月和胡夫人在一房睡,严月和胡夫人盖着被子聊了许多,胡夫人说了自己以前的很多事情给严月听,严月也听的入迷,以前她妈妈也爱讲那些事情给她听,后面听着听着,她悄悄伸手去擦掉了眼角的泪。
这个世界还是很美好的,很美好的。
第二天,《南桐日报》的报道一出去后,就在网上掀起了轩然大波,已经有很多网友开始怀疑苏建年的哭诉,趋势和形态已经在慢慢好转,并开始有人在刷一条为“欠一个道歉”的微博话题。
以为这样就是事情的终结了吗,苏建年后面竟然带着记者去了怀城,采访曾经的邻居,因为当年严心慧丝毫不对外透露苏建年离开的真相,所以那些邻居知道的都是苏建年是外出工作了。
只这一点,严月解释的所有真相都被推翻,得到的是更大的恶意,但严月只是笑了笑,然后说幸好让刘风没把胡教授的采访给报道出去。
在舆论发展的第七天,严美慧瞒着姜丰夫妇独自坐火车来了梧桐市,姜丰着急忙慌的赶紧给方西乔打电话,方西乔本来是打算瞒着严月出去找的,但严月悄无声息的站在他身后听完了这通电话的内容。
“怎么了?”不过严月只听到了方西乔说的,没有听到那边姜丰的声音,但她看到了来电显示是姜丰。
方西乔抿嘴,知道是瞒不住的:“严阿姨瞒着你表哥他们,一个人悄悄来了梧桐市。”
严月的脸色一下就严肃了起来:“什么时候的事情?”
“昨天半夜偷偷出了家门,就留下一个纸条说要来梧桐市。”方西乔把姜丰刚刚在电话里的话都说了出来,“你表哥他们到火车站、高铁站和汽车站找了一夜都没找到,现在应该已经到了梧桐市。”
“那为什么不早点打电话!”严月急了起来,马上回房间去换衣裳,“小姨根本就没来过梧桐市,也不给我们打电话,人生地不熟的,出了事情要怎么办!?”
方西乔也快步走回房间去换衣服,等他换好出来的时候,严月已经在玄关处穿鞋了,他边往那边走,边把大衣往身上套,后面见严月已经要开门出去了,他有些烦躁的直接把大衣搭在了臂弯处,便赶紧上前去拉住:“我去找,待会我让陈语过来陪你。”
严月没说话,但却要挣脱掉方西乔的手。
“现在那些网友可能就守在小区外面。”方西乔也露出了急色,“你听话留在公寓里好不好。”
严月咽了咽口水,只说了两个字:“不好。”
方西乔松了手,然后去换鞋,他本以为这个女人会直接跑出去,却没想到还一直站在门口等着他,他还没有回过神,就被一团温热抱住了,软软的声音让他无可奈何:“我知道方先生是为了我好,所有人都是为了我好才瞒着我,我很感谢你们为我遮风挡雨,但小姨是我最亲的人,我没办法像个胆小鬼一样躲在公寓里。”
“但…”
“钢铁是怎么练成的?”严月轻笑了声,把男人搭在椅背上的大衣拿起来,然后递了过去,“钢铁就是这样练成的。”
方西乔笑着摸了摸严月的脑袋,伸手接过大衣,然后就牵着女子往外面走去,他们先开车去了火车站,在那里找了一圈都没有看到严美慧,后面又去了高铁站还是没有人在,辗转去了汽车站还是一样的结果。
两个人一直在外面找,找到晚上还没有找到人,没有办法只能给姜丰打了电话,姜丰又继续在怀城找了个遍,依旧没找到人,姜丰只能报警,严月在梧桐市也报了警,然后在第二天早上,严月就接到了警察的电话,说严美慧在医院里。
赶到医院里面的时候,就见到外面站着两三个记者还有苏建年,是苏建年带着记者来了这里!
严月还没有反应过来,方西乔就赶紧把她护在了怀里,因为苏建年和记者往他们这边跑来了。
“请问严小姐为什么要弃养父亲?”
“请问严小姐那么狠心不管患癌的父亲,是为什么?”
“人心都是肉做的,严小姐以后也会有老的时候,为什么还要不管自己已老的父亲?”
记者问的问题大多都是这样的,但严月抿嘴一个问题都没有回答,被方西乔保护在怀里,一路往医院大门走去。
严月躲闪记者凑上来的话筒时,无意中瞥见了嘴角上扬的苏建年,她的心瞬间就颤了一下,苏建年的那种眼神就像是在说“看我说的对吧,网络媒体可比法律管用多了”,她又想到了那晚梦见苏建年用斧头看她和妈妈的事情,那把斧头已经落到她的头上了。
梦醒了也没用,苏建年带着斧头从梦里出来了。
“月亮,我是你爸爸啊,你爸爸得癌了、要死了,你狠心不管,竟然要去管一个骗了你十多年的小姨。”苏建年又开始了惯用的伎俩,开始用双手拍着大腿,哭诉了起来,记者立马又掉头去看苏建年。
苏建年哭的更起劲了:“当年我是为了你和你妈妈才外出去打工的,谁知道你小姨一家人竟然去骗你妈妈投资,你妈妈不舍得我辛苦工作,就拿出所有积蓄去投资了,但最后发现是个传销的骗局,伤心之下就跳楼了,你小姨是做了亏心事!才把你接去照顾的!”
“她害死了你妈妈啊!”苏建年一个大男人突然像个泼妇一样,直接坐在了地上,双手抱头痛哭着,好像是真的在为死去的妻子而哭,“她害的我们家破人散啊!”
严月咬了咬牙,停下脚步,转头冷笑着:“苏建年,你就不怕我妈半夜去找你吗?我那时候已经十岁了,不是四岁的孩子,我还能明白是谁害得我妈跳楼,是谁抛弃妻女,是谁把那个家搞散了。”
记者又转身去收严月的音。
“胡说!简直就是胡说!”苏建年不知道是气急了还是恼羞成怒,脸红脖子粗的,“你要是不信,就去问问以前的那些邻居和你那几个叔伯婶婶。”
严月攥紧手掌,也被气的呼吸急促,问那些邻居?苏建年不就是知道她妈没让当年的丑事流出去,所以才敢越发的理直气壮,因为就凭这一点,就可以任他捏造事实,哪怕反咬是她妈出轨都可以。
问那几个叔伯婶婶?她永远都忘不了那几个人说的话,她那个不向任何人表现自己落魄一面的妈妈,为了能有钱买第二天的菜,去跟他们借钱,可他们却反过来责怪是她妈留不住男人,说男人都跑了,她妈已经不是苏家的人了。
她妈无奈之下,硬着头皮讨那些人的债,要那些人还钱,可那些人却说把钱都还给了苏建年,还没还,谁又知道呢,苏建年那时候已经和情人跑了。
而且苏建年向来都不喜欢她妈把钱借出去,借给那些叔伯婶婶的钱都是悄悄借的,因为被他们的纠缠的受不了才借的,苏建年根本不知道。
严心慧的死,不止是苏建年的孽,还是他整个苏家的孽。
“我们先进去看严阿姨。”方西乔感觉到严月的愤怒,赶紧握住严月攥紧的手,现在争辩和愤怒不但是毫无用处,反而会让苏建年达到某种目的。
严月也从愤怒中回过神来,松开攥紧的手,跟着方西乔往医院里面走。
“哎哟你们大家评评理,我这么操劳忙碌到底是为了什么啊,到头来老婆被逼死,孩子也被那个人给骗得团团转,连我这个父亲都不认了。”苏建年直接就哀嚎了起来,声音聒噪还刺耳,“我真是养了个白眼狼啊,严美慧啊严美慧,你真是害的我好惨啊,我到底是欠了你这个小姨子什么,你害死自己的姐姐,还把我女儿给抢走了。”
这阵刺耳的没让严月回头,反倒让严月耳朵受不了的快走了几步,还引来了医院的保安。
“诶别碰我!”苏建年躲闪着保安的手,嘴里还咧咧着,“别的老人还有儿女孝顺着,我连得了癌症都要求助外人,就算是这样了,我这个女儿还是一副铁石心肠要我死才行啊。”
严月深吸了口气,回头看着苏建年:“现在进医院去检查,我负责你的治疗费,但我绝不会赡养你,只会付你的医疗费,其他吃饭什么的钱自己出。”
她不想要什么公正了,赶紧结束这一切吧,只要赶紧结束就行。
“谁要你负责什么医疗费了?”苏建年突然变得有些慌,眼神恍惚起来,“我才不信国内的医院,我要拿钱去国外治疗。”
方西乔眯起眼睛,像看透了什么,笑道:“可就算是要去国外治疗,也要先检查你目前的情况如何,是不是还有出国治疗的必要。”
“呸,你说的这是什么话!”苏建年瞥了眼严月左手中指上的钻戒,“你跟月亮订婚了?那我可是你未来岳父,有女婿这么咒自己岳父的吗,还是说你们两个巴不得我早点死才好?!”
方西乔瞟了苏建年一眼,脸上依旧还是十分冷静,然后改去和记者说话:“苏建年先生指责我未婚妻弃养患癌的他,可以前我未婚妻说愿意为他出钱治疗,但他拒绝了,并把事情闹到了媒体那里,如今我和我未婚妻也还依旧愿意出钱让他住院治疗,但他又拒绝了,难道苏建年先生就这么不爱惜自己的生命吗?”
那几个记者也有些难为情了,毕竟他们当初愿意帮苏建年,除了这是个新闻噱头外,就是因为苏建年说自己是个患癌老人,看起来实在是太可怜了,身为记者不就是要伸张正义吗,然后他们义不容辞的报道了这件事情。
“要不老先生你就去检查一下?”有记者站了出来,“我们可坚持了一个月,好不容易争取来这个,先把病治好了,赡养你的问题以后再慢慢来,命最重要。”
苏建年瞬间就有些下不来台了,要他拒绝了记者的要求,那怕是没有记者愿意帮他制造舆论了。
所以他只能点头,毕竟一张嘴什么都能说,他这样明显处于弱势群体的人,那一张嘴里说出来的话就更能让人相信,进去了不管结果是什么,出来任他说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