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欣弄了一盆文竹放在了病房里，她总觉得病房里有一种死气沉沉的感觉，弄点植物放在里面反而增了些许的生气。

今天张国伟的精神似乎特别好，前两天的输液治疗让他呕吐不止，什么都吃不下去，但他的免疫力非常低，如果不吃东西的话，恐怕熬不过之后的治疗，孙翠花于是就天天变着花样地给他做饭。

刚才张欣来病房时，孙翠花兴高采烈地跟她说，今天张国伟说想吃她做的面条，便高高兴兴地拿着钥匙回去做饭了。

“小欣你过来，我有点事问你。”张国伟强撑起身子，张欣把枕头垫在他的后面，让他倚在上面，现在张国伟的脸色灰白，虽然每天坚持吃药，但是病魔还是加速蚕食着他的身体。

张欣坐在床边，拿出一个苹果，切了一半递给了张国伟。

“小欣，你实话告诉我，我这病是不是治不好了。”张欣没想到他会说的这么准，手拿着刀子的手哆嗦了一下。

周仁一开始建议不要让患者知道自己的病情，这样会加重他们的心理负担，影响治疗。

张欣不太会撒谎，支支吾吾地说：“没有，爸，你想多了，医生说你这就是个肺炎，只要坚持治疗，肯定会好起来的。”

张国伟挥了挥手，扭过头看向窗外，秋天又到了，落叶一片片飘了下来，他感觉住院治疗的这几天，每天自己身上的力量都像被一点点抽走，浑身没有力气。

“你就别骗我了，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就是想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病，不想死的不明不白。”

张欣听了张国伟最后的那一句话，心里泛起了一阵酸楚。

“其实，您得了白血病，但医生说如果坚持治疗，还是可以活很久的。”

张国伟虽然没有念过书，但这个病他有一个同事也得过，那个同事去世之前，他还去探望过，没有一点意识地躺在病床上，就像是一具会呼吸的尸体，因为这个病，家里还欠了许多钱，结果也没有活多久，留下一堆破摊子。

“我不想在医院里了，小欣，你去帮我办出院手续吧。”边说着，边把手上的输液针拔下来，手背上随即渗出了一些血珠。

“不行啊，爸，这病咱们得治啊。”张欣有些慌了，这时孙翠花拿着饭盒也推门走了进来。看着病房里的气氛不太对，张国伟还光着脚现在地上，连忙放下饭盒走了过去。

“这时怎么了，你不好好在床上躺着，下来干嘛。”

孙翠花试图把张国伟扶到床上，没想到他挣扎了一下，仍然是站在地上，之前孙翠花不止一次地说过，张欣的那倔脾气是随了张国伟，现在看来的确是这样。

“妈，爸已经知道他的病情，他说不想治了，闹着非要出院。”

孙翠花叹了一口气，坐在了床边，没有再说话，眼睛直愣愣地看着地板，病房里顿时间陷入一阵死寂。

“不想治，咱就不治了，我来照顾你，咱们接着过日子，和之前一样。”

张欣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孙翠花站起身来，在床底把所有东西拿出来，一件件整理着，张国伟笑了一下，满心欢喜地帮着她收拾起来。

张欣想不明白，为什么他们宁可放弃自己生存的时间，也不想在医院接受治疗，之后很多年之后，她才明白当初孙翠花和张国伟的选择。

宁可好好珍惜以后的一分一秒，也不想成为全家人的累赘，在医院里什么也做不成，躺在病床上耗费着全家人用尽全力向死神争夺的那一丁点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