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芳华应了一声,叫清芝去给陈知栀拿一把伞,但是陈知栀摇了摇头,打了声招呼就跑了。
她跑的很快,那风在耳畔呼啸着,刮着耳朵和脸颊。
好痛。
整张脸似乎被风给吹裂了。
她以最快的速度去到了丞相府——门口还有血的痕迹,只是那血被刚落的白雪给埋住,颜色看上去有些淡。
陈知栀翻身下马,冲进丞相府。
她的脸通红,脸上本来就有很多痘痘,现在被风一吹,整个人像是被煮熟的虾一般。
丞相府里的人基本都七零八落地躺在地上,存活下来的人想必不多吧?
陈知栀去了大厅,谢烯然就在那里,守着被搭了白布的谢老丞相低声呜咽着。
谢烯然为爹娘哭,为爷爷哭,因为这些人,都是他最爱的家人啊。
陈知栀到了门口就停住了,她站在门槛外,手搭着有些血迹的倾斜的门,眼神黯淡地看着谢烯然——他的背影看着有些瘦小孱弱,整个人因为呜咽啜泣斗成筛子,远远的还能听见他呜咽的声音。
陈知栀不敢过去安慰他,因为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与谢烯然交流。
她向来不会安慰人,有时候说了一句话,之后会想很久很久,她会想,她说的那句话会不会有问题,会不会惹得别人误会。
陈知栀搭在门上的手逐渐握成了拳头,只是驾马飞奔,让她的手变得通红且僵硬,她的拳头握不紧,她只觉得现在全身无力。
陈知栀知道,谢烯然和谢老丞相之间的感情真的真的很好。
谢老丞相有一儿一女,可是儿子去的早,女儿又嫁了出去,他只能把所有的爱给了孙儿谢烯然。即使二人偶尔会小吵小闹,可那也是他们感情好的象征啊。
还小的时候,谢烯然生了病,发了高烧,谢老丞相干脆连早朝都不上了,亲自在他的窗边照顾他,直到谢烯然醒来,那紧蹙的眉才渐渐舒展开来。
锦华殿内,清芝默默站在谢芳华身边,等她说话。
昭仪娘娘一直都没有说话,自从二小姐走后就一直沉默着,一直坐在凳子上走神。
“清芝。”谢芳华的嗓子居然有些沙哑,像是哭过了一样,可是清芝知道,娘娘没有哭,娘娘从来没有为谁哭过。
“娘娘?”
“御书房那边什么情况了?”
谢芳华知道喻尚书也是狗急跳墙才让人去刺杀谢老丞相,因为喻尚书知道,他的事情败露,一定与谢芳华有关。
别看这个深宫女子什么都没有做,但是这种一看上去就城府极深的人,哪儿会这么简单?
喻尚书通过自己的势力也调查了很多事情,发现京城最近发生的事情都有理由可以与谢芳华扯上联系,甚至连他的嫡长子,喻庆的死都似乎与谢芳华有关。
所以喻尚书也要让谢芳华尝一尝亲人离世的痛苦。
现在他成功了。
“陛下正在气头上,贵妃去过一次,可是没能进去,现在应该回永庆宫了。”清芝说道,“娘娘,盐的事情牵扯到乌伏,张老爷成了老爷的羔羊。至于喻武……他似乎已经有了和喻尚书同死的决心。”
清芝顿了一下,又继续说道:“娘娘,淑妃娘娘被陛下赐死,颜菲宫的人都迁出去了。”
“秋容和那孩子呢?”
“秋容带着孩子被安置在颜菲宫旁边的迎祥苑。”清芝想了想,问,“娘娘要不要去看一看?”
“淑妃在哪里?”
“听说被随意葬了,连墓碑这些都没有。地点似乎是在南后山。”
“我们去看一看。”谢芳华渐渐起了身。
一开始她就是存着利用王淑妃的意思,当她以赤女的身份让皇帝封王婕妤为淑妃的时候,谢芳华就有那个意思了。
或者是说,她有这个想法的时候,时间更早。
她早就已经算好了。
这一路走来一直都很顺利,无论是对喻庆,还是傅家,总之顺利到谢芳华自己都不敢相信。至于喻家……喻尚书果然是个老狐狸,临死前还不忘拉着别人下水。
还有王淑妃……
她的死,谢芳华很遗憾。
王淑妃是个性子很柔和的人,或者说她是一个性子很软弱的人,可是她几次三番都为了谢芳华顶撞平乐公主甚至是喻贵妃,这让谢芳华对她的态度不仅仅是因为起初的利用那么简单了。
她也想让王淑妃好好的。
可是不行啊,她要是对王淑妃好了,陈家和谢家也就完了。
为了家族的利益,谢芳华可以失去身边很多的人,包括她自己。
清芝收拾好了一些东西就带着谢芳华去了南后山,一路上谢芳华都无精打采的,一会儿想到死去的王淑妃和谢老丞相,一会儿又想到谢烯然陈知栀和慕容瑾。
总之一路走去,她的脸上除了忧愁,什么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