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牢骚跟旁人没法讲,也只能讲给孙得禄听。
孙得禄听了这些话,能劝就劝几句,不能劝的就笑笑,而后将一切都埋在心里,绝对不会向任何人吐露半句,这便是孙得禄这么多年来能得赵广重用的原因,懂分寸,识大局。
“你说要不要给七王妃送些安胎的补品?毕竟是皇室里的喜事。”过了会儿,赵广说。
孙得禄心里动了一下,“皇上您的意思是?”
“朕不喜欢这个孩子,这个孩子有沈青山的血脉,朕想着就觉得不安心。”赵广皱着眉头,一脸的厌恶。
孙得禄领会了皇上的意图,他倒也不意外,跟在皇上身边,这种事他也没少做,当年安意如的事他也是知道的。
“那奴才便安排人送去了。”孙得禄回道。
皇上点了点头,“要那种慢慢的效果,身量拖得大了,也许会一尸两命呢。”
“是,皇上。”孙得禄遵命。
皇上赏赐的补品第二日便到了康平王府。
赵正和沈悦兮谢了恩,但之后,沈悦兮吩咐周妈妈,宫里送来的补品不许用,一样都不许。
周妈妈点头应了。
“不过老奴看着,那都是上好的补品,对您的身子……”周妈妈还是忍不住唠叨几句。
“我说不许就是不许,你照办就可以。”沈悦兮冷冷地打断了周妈妈。
周妈妈只得应了,转身忙别的去了。
一边走一边小声嘀咕,“哎哟都快当娘的人了还是一点都没有变柔和些,这命也是真硬,从进了府,旧王妃死了侧王妃逃了,也不知道是造的什么孽。”
“你嘀咕什么呢?”知翠在一旁听见了,问。
啊,没什么没什么。周妈妈连连摆手,一路下去给沈悦兮炖参鸡汤了。
“皇上真好心,竟然送了这么多的补品。”下人都下去了,沈悦兮扭头对赵正说道。
“你若不喜欢,不吃便好。”
“皇上应该很不喜欢这个孩子吧,在皇上眼里,这个孩子让我们沈家和皇室有了割不断的牵连,这应该是他最痛恨的。”
“不然如何?让我去告诉皇上,这个孩子其实是忽拙的吗?”
这话让沈悦兮的心沉了一沉,赵正大概是没法子解开这个心结了。
也是,这种事情,是个男人都接受不了。所以从今往后,她连赵正都不能完全信任了。
“您有权利做任何决定。”沈悦兮淡淡地回了句。
听到这种话,赵正转身离开。
屋子里只剩沈悦兮一个,一种无依无靠的孤立感将她包围,她提醒自己,越是这种时候,她越要打起十二分精神,为自己为自己的孩子咬牙撑下去。
忽拙呢?沈悦兮想起他,他如今在哪儿?回到幽州城继续做将军?还是依旧杳无音信消失无踪?
沈悦兮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陷入沉思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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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崖镇,海边的一栋民宅里,民宅后院是一座不大高的小山丘,长满了茂盛的树木,民宅的院子里有一株苍翠的老树,几匹马栓在树干上,院子里,以及房屋前面的空地上,种着一些蔬菜,刚刚冒头没多久,长势良好。
不多时,从外面回来一个人,背上背着一捆青草,那些青草是用来喂养院子里的马匹的。
那人将青草放在马匹前的马槽里,看着马儿欢快地吃着草,他则在一旁用手抚摸着马身上油亮的毛,这些马是他和自己的精卫的,这些马曾随他们踏过千山万水。
“将军,”门外来了新客,从马上跳了下来,“将军,这是从京城传过来的信函。”
被叫做将军回过头,不是别人,正是忽拙,离开幽州城之后便隐居在黑崖镇,在海边购置了一个房子,终日闲散的生活。
贩卖海盐的事,收集消息的事,皆由他的精卫继续做着,他躲在幕后,掌控大局。
大海近在眼前,潮汐来了又去,日子平静,时间像停止了一般。
忽拙想,如果时间能倒回,回到他和悦兮相爱的时候,他会选择带着悦兮来这里,两个人相守,过平淡安然的生活。
可惜时光无法倒回,这个遗憾如鲠在喉,让忽拙时不时感觉窒息。
京城里传回来的消息,沈奕被押在死牢,沈悦兮有孕。
忽拙看到沈悦兮有孕几个字时,将纸条攥在手心,紧紧握住拳头。
精卫在一旁看着,暗暗揣测发生什么大事,将军的脸色太难看了。
忽拙平复了会儿自己的情绪,冷静了下来,忽然想到,在沈悦兮逗留幽州城之时,自己与她也有过肌肤之亲,如今她怀孕了,有没有可能那孩子是自己的呢?
想到这里,忽拙回屋写了封密函,交给精卫,让他将消息传给依旧留在京城的精卫,查清楚沈悦兮有孕的具体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