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震听了这话,不由大笑了起来,“结果呢?你们沈氏一族的命却尽数断送在北胡了,你不觉得这是老天对你们的惩罚吗?”
“这件事因我而起,若说害了沈家的人,归根结底是我,我与忽拙相爱,惹得北胡王顾虑重重,不惜痛下杀手,不过,后来,北胡王也死在我的刀下,这笔血债算是了结了。”沈悦兮说起这段血腥的往事,竟觉得平静释怀了许多。
“你说了这么多,到底是什么意思?”肖震有些不耐烦了。
“我的意思是,南夏也好,北胡也好,不过都是人在统治在生活,世间大同,不管在哪里,都有悲伤有欢乐,倒也不必分的太过清楚,我们每个人无非是活着而已,能活着,最难得,若是我们沈家人能有一次再活着的机会,不管是在南夏,还是在北胡,都无所谓,活着才是最好的,你说对吗?”沈悦兮问。
肖震没有说话,冷哼了一声,以示对沈悦兮的话不屑。
“我的兄长沈奕你知道吗?他以前也是许渡麾下的副将,后来北胡大军里生了疫症,他怕我染上疫症,偷偷跑来给我送药,我劝他留下,他不肯,因为那样做便是不忠不仁,他回去之后,赵正砍了他的手指,砍了他的胳膊,试图用这个法子牵制我,进而牵制大王,这个法子失败了之后,赵正将他杀死,趁夜将他的尸体挂在百里城外……我多想问问他啊,若上天给他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他还会选择回去吗?”
“哼,两军交战时对敌军生出恻隐之心,他死有余辜。”肖震丝毫不同情沈奕的遭遇。
“是啊,要做一个忠勇仁义之士,便要抛弃亲情骨肉吧,”沈悦兮并没有反驳肖震,顺着他说了一句,而后话锋一转,问肖震:“你娶妻了吗?有孩子了?家中爹娘尚在?可有兄弟姐妹?”
肖震的眉头动了一下,却没有说话,侧过身子,不再搭理沈悦兮。
沈悦兮也不再说话,转身走出了军牢。
肖震这才扭头,恨恨地看着沈悦兮离开的方向,这个女子也真够可恨的,是想用他的家人来软化他,他却偏不上她的当,他绝不会帮北胡人做事,也绝不会低头。
沈悦兮回到大帐,忽拙看了看她:“见了?他说什么了?”
“能说什么呢?他那么自认刚毅的一个人,自然是视死如归,对我嗤之以鼻。”沈悦兮笑了笑。
果然。忽拙轻叹了声。
“以后每顿都给他送更好吃的食物,烤的香喷喷的肉,冒着兹拉的热气,放到他的铁笼外面,吃不吃随他,但是每顿都要送,让他的大帐里全是肉香。”沈悦兮说道。
忽拙愣了愣,而后点了点头,“我会吩咐下去的。”
“还有,让看守他的那些士兵,每日在他的旁边用膳,大口喝酒大口吃肉。”沈悦兮又说。
忽拙又点了点头,而后大笑起来,“悦兮,你的计谋果然是玄妙。”
之后两日,看押肖震的大帐里,便总是弥漫着肉香,那些看押他的兵卫到了用膳的时候,便在大帐里大吃大喝,吃的满嘴流油。
肖震闭着眼睛,盘腿坐着,不为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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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震还是不肯吃东西?”隔了两日,沈悦兮问忽拙。
忽拙点了点头。
沈悦兮叹了口气,“人各有志,随他去吧,不过在他临死前,我还是会去看看他的。”
忽拙看了看沈悦兮。
“就算他再刚烈,临死的时候总会想要给家里人留句话吧。”沈悦兮说。
忽拙对劝降肖震这件事已经不抱希望了,所以便任沈悦兮去了。
那是肖震绝食的第五日了,他因饥渴嘴唇暴裂,面色枯槁。
仍旧是午膳,仍旧是沈悦兮端进去的,不仅有水,有酒,还有粥有肉。
沈悦兮将这些食物放在铁笼外,而后静静看着肖震。
肖震一直半低着头,闭着眼睛。
过了好一会儿,才睁开眼睛,抬头看了看沈悦兮,“你又是来劝我的?”
“不是,”沈悦兮摇了摇头,“我是来看看你变成什么样子的,我从前逃命回京城的路上,见到过饿死的人,你现在的样子跟他们很像,不过他们比你的样子惨得多,看来你还能熬些日子。”
听了这话,肖震莫名地笑了下。
“当年我也差点饿死,但是我咬牙熬过来了,你知道我当时吃了什么吗?”沈悦兮问。
肖震看着沈悦兮,不说话。
“死人的肉,”沈悦兮淡淡地说道:“其实人死了跟动物也没什么区别,肉烤熟了也很香。”
肖震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惊疑,吃人肉这种听着便骇人的事,沈悦兮竟说的如此云淡风轻,这个女子,真是可怕。
“人有时候为了活下去什么都可以做,正如肖副将您为了死也什么都可以放下。”沈悦兮说到这里,竟然笑了起来。
沈悦兮的笑,让肖震周身不由自主地起了鸡皮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