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翠的头低的更深了,脸上的笑意却藏也藏不住。
沈悦兮不再说什么,心里却有些纳罕,见山伤了赵正的脚筋,虽然没断,但也需要时日愈合,愈合之后走路也不一定一如往常,可是赵正竟然没有杀他,只是挑断了见山的脚筋,也算是他的仁慈呢。
可是,他来到了江城,这么多日子,却一直未与忽拙见面,他到底要做什么呢?
就在沈悦兮疑惑的这日,却忽然接到了赵正的拜帖,他想见她,单独的。
沈悦兮握着拜帖,想,终是到了这个时刻,他们之间的恩怨往昔也该有个落幕的时候了。
赵正约见的地点在江城酒楼,江城酒楼在靠近浑江边的位置,环境优雅,推开窗户便看得见浑江以及远山苍茫的风景,或许他这几日在江城转了转,觉得这里不错,便约见在这里吧。
忽拙未在府邸,沈悦兮想了想,觉得与赵正在酒楼里见面,并不会有什么危险,便带着几个护卫去了。
赵正已经订好了包间,推开门,只有他一个人在里面。
他看了看沈悦兮身后的护卫,笑了笑:“你如今对我如此戒备吗?”
沈悦兮没回答,扭头示意护卫在外面等着她。
然后,她独自走进包间。
是个很大的包间,靠近窗户的位置有一张茶桌,赵正指了指对面的位置,对沈悦兮做了个请的手势。
沈悦兮坐下,扭头看向窗外,此刻盛夏,窗外江水滔滔,绿荫如海,目光所及,磅礴恢弘,美的令人震撼。
赵正也坐下,亲自给沈悦兮斟了一杯茶,“记得你从前爱喝花茶,我便向店家要了莲花茶,你试试。”
沈悦兮端起茶杯,轻轻饮了一小口,除了一股子淡淡的清香,没有旁的味道,但那清淡的滋味却如甘霖般,只觉得顺着咽喉入腹,将五脏六腑都濯了一遍。
“许久未见,你依然美丽如初。”赵正看着沈悦兮,言道。
“七王爷您也一如当年。”
赵正听了这个客套话,不由笑了,“我怎么还如当年呢,我两鬓已然有了白发了。”
沈悦兮看了看赵正,他的两鬓的确有些白发,衬的他沧桑了许多。
“严格说起来,你如今还是我的七王妃呢,我们婚书尚在。”见沈悦兮不说话,赵正说道。
听了这话,沈悦兮不由露出一个无奈的笑意:“您错了七爷,我从来就不是您的七王妃,您忘了吗?那纸婚书上,与您缔结百年的名字是岳溪,而我是沈悦兮,或许从开始就注定,我们的缘分犹如朝露,转眼即逝。”
哈,沈悦兮的话让赵正不由笑了起来,他笑世间事的荒唐,也笑世间事的注定。
“所以呢,回首往事,竟然没有半分值得留恋的?”赵正问。
沈悦兮的目光再度望向窗外,“您知道吗?我曾一度想要杀了您为我兄长报仇,我们之间那些值得留恋的往事早就被后来的仇恨淹没了。”
听了沈悦兮此言,赵正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放到沈悦兮的面前,“若你想为沈奕报仇,我成全你。”
赵正的表情是平静而又坦荡的,他是宁愿死在沈悦兮手下的。
沈悦兮盯着那把匕首,若是五年前在目睹兄长的惨状时,她会毫不犹豫地将这把匕首插入赵正的胸膛,可是现在,当赵正真真切切地坐在她面前,一脸岁月的沧桑,他眉间的一道深纹,说明他常常紧锁眉头,他这些年过的也不开心吧。
沈悦兮忽而就没有了复仇的心,她只是觉得疲惫,为这些纠缠不清的恩恩怨怨。
“你为什么要杀他,他曾是你少年挚友,你如何下得去手?”沈悦兮盯着那把匕首,冷冷地问道。
事过境迁,赵正想了想,他为什么要杀沈奕呢?是因为对沈悦兮的恨而迁怒到沈奕身上?是恶魔之手捂住了他的心?反正那时候,沈奕是非死不可的。
但是五年后回头再看,一切仿若梦幻一般。
“这些年我常常去云游寺听慧能讲经,以化解心中越来越多的迷茫,人在登上权力巅峰之后,并不会获得更多,反而会越来越背离初心,我以为拥有至高的权力之后会更好的保护你,但你却离我而去,我以为我手中的权力可以让我为所欲为,但后来却发现,我被权力紧紧地束缚,世间的欢笑与美好,都离我远去,我每天都在为权力而活,我已经不知道我是谁了?你问我为何杀了沈奕,现在的我无法为过去的那个我做解释。”赵正说了这通话之后,脸上现出茫然的神色。
他在沈悦兮面前,清楚无遗地表露了自己的脆弱,他很孤独,他需要救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