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风凛抓了帽子跟她一起,“我陪着你。”
长安不让,“我去看看街上是个什么情况,你别闹。”
韩风凛不同意,“没事儿,昨天那么一闹他们没找到我不敢再嚣张行事,毕竟这岛是殖民地,是英国人说的算,扶桑人还横行不了。”
他坚持,长安也没有法子,只好把他给带到大街上,果然跟他说的那样,一派平和气息,哪里有昨天的剑拔弩张。
但是也发现有些鬼头鬼脑的便衣,不过韩风凛收拾的跟个绅士一样,这货就是能装,跟长安在一起倒是一双登对的小夫妻。
俩个人买了一袋米和一些瓜果蔬菜,长安特意去买了花胶和鸡,回家给他炖花胶鸡汤补补,她又打了电话给以前的保姆黄婶,恰好她也没找到工作,便又来给长安做饭。
一来就见家里多了个英俊的男人,她是知道长安结婚的,便以为是她的丈夫来了,言语之间称赞了韩风凛一番。
韩风凛朝着长安挤眼睛,学着黄婶的方言跟她说了俩句话,惹得黄婶哈哈大笑。
不知不觉,他们俩个人在一起已经过了三天。
其实韩风凛这点伤根本不算什么,他知道自己是拿着养伤的借口不愿意离开长安,长安也拿着他当借口为自己的行程拖延,他知道离开她后就是亡命的漂泊和残酷的杀戮,她也知道离开他后就是无根的漂泊,他不愿她也不愿,可是命运又驱赶着他们,只好借着彼此一拖再拖。
可这个时候上天给了他们一个厮守的借口。
上次的航船事件当引子,扶桑人竟然狂妄的在港岛对着美利坚的航船开炮,结果引发了海战,英吉利也参战,顿时港岛封锁,虽然战争发生在海上,但是炮声隆隆威胁着这座孤岛,不时的有流弹飞过,有运气坏的就失了性命,被毁坏的建筑和商号更是数不胜数,港岛人叫苦连天。
这样危险的环境反而成就了韩风凛和长安,他们俩个人窝在公寓里,顿时有乱世相依的感觉,这连天的炮火里什么都靠不住了,金钱、权势、美色,唯一能靠住的就是腔子里的这口气和身边的这个人。
也许,这场战争会成就他们……
战争已经打到了第八天,虽然扶桑人受了重创,可是他们的武士道精神已经很顽强。
家里的米面都吃的快没了,他们已经好几天都没有蔬菜吃,韩风凛琢磨着今天怎么也出去一趟,买点肉和菜来。
可是长安不让,家里还有点面,还有几个鸡蛋,长安说中午就是疙瘩汤,在面里加个鸡蛋就好。
都是北方人,对疙瘩汤自然不陌生,韩风凛点头,“好,我做。”
黄婶从打仗开始就不来上工了,这几天的饭全是韩风凛做的,此时他系上紫色碎花的小围裙,挽起细格子衬衣的袖子,把剩下的面粉倒在玻璃碗里,然后倒上一点点水。
他用筷子快速搅动玻璃碗里的面粉,把面粉搅拌成一个个细小的面疙瘩。
猪油在锅里化开了,他加上仅有的一点葱花爆香,然后寒酸的加上了水。
等水开后,他把面疙瘩放进去又加上了鸡蛋,一锅粘乎乎的面疙瘩就做好了,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因为这些天一直闷着,长安似乎对吃的特别有兴趣,她一直在韩风凛身边站着,跟着他讨教学习,虽然俩个人还保持着距离,但是韩风凛在转身弯腰的时候总能蹭着她的衣服,这让他满足无比。
这几天,他们俩个人一起洗衣服,一起清理地板,甚至把家里一遍又一遍的大扫除,让所有家具都闪闪发光,日子过的虽然单调但是无比的快乐。
有时候,韩风凛甚至希望这场战争永远打下去,这样他们守着守着就到老了……
疙瘩汤盛在骨瓷小碗里,长安往餐桌上端,这个时候响起了门铃声。
长安纳闷,“这个时候谁会敲门?”
韩风凛说:“莫不是楼上的邻居?她昨天就跟我说家里没吃的了,愿意用钻石戒指换我们的一碗米饭。”
长安皱起眉头,楼上的女人是个外国人的情妇,平时眼高于顶此时倒是拉下了脸。
但是食物多金贵,这都是韩风凛冒着生命危险给弄回来的,她手里拿着筷子就去开门,决定把人给打发了。
打开门,她张嘴就说:“我们家食物也不……莫凭澜!”
看着门口风尘仆仆的男人,长安张大了嘴巴,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莫凭澜在看到她后整个人都激动起来,上前一把抱住了她,“长安,你没事,幸好你没事。”
长安在他怀里僵硬着,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就在这个时候,韩风凛的声音在屋里响起,“长安,是谁呀?”
莫凭澜还没有来得及倾吐的思念担忧嘎然而止,他惊愕的看着屋里,眸子有些茫然。
那茫然一闪即逝,随即他的眸子睁大,眼里的红血丝根根分明,放在身侧的手也紧紧握起。
他推开长安走了进去。
他身后的陈桥以及两名保镖跟着进去。
陈桥看着长安的目光很是不屑。
这一切来的太突然,长安都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等她明白过来人已经走到了厨房。
她关门立刻跟着跑进去。
但是什么都晚了,俩个男人不可避免的见面了。
莫凭澜一身的风尘,白袍子变得灰扑扑的,甚至还撕开了几条口子,韩风凛穿着围裙,俩个人都没有平日的气势。
莫凭澜眉头拧紧,他一言不发就对着韩风凛挥出了拳头。
韩风凛侧身躲过,他低声对莫凭澜说:“别逼我动手。”
莫凭澜冷笑,双眼已经变得猩红,他出拳狠辣,招招毙命。
莫凭澜苦练功夫也有十几年了,因为他长衫飘飘显得很文弱,经常让长安忘了他会功夫这个事实,此时他是出尽了全身的力气,要的就是韩风凛的命。
韩风凛的本事比他高许多。
他本是出身武术世家,从小就勤学苦练,就算留洋的几年都没有荒废,更是熟悉人体的所有弱点,几招之后莫凭澜就显出了劣势。
他出手封住了莫凭澜的拳头,“莫凭澜,别自找没趣,当着长安的面我不会对付你。”
莫凭澜眼底堆满霜雪和刀子,他一声不吭的继续攻击,唯有杀了韩风凛才能消除此时的愤怒。
陈桥怕他吃亏,赶紧上前去帮忙。
两个人攻击一个,明显的长安的家里已经装不下,桌子倒了,疙瘩汤洒了甚至连盘子都砸了。
“够了!”长安忽然咆哮。
可是交战正酣的人哪里能顾得上,长安气的冲到了厨房,她拿出一把刀也不分谁随便乱砍,“你们给我停下。”
终于,几个人消停下来,倒是不是怕长安,是怕她伤了自己。
韩风凛把她的刀夺下扔到地上,“长安,你这是干什么?”
长安气的浑身发抖,“你们要打出去,别砸了我的家。”
莫凭澜薄唇抿成一条直线,他二话不说就把长安拉到身边,“跟我走。”
他这样说长安倒是一愣,她以为他起码会问韩风凛为什么在这里,可是他什么都不问,难道他以为事情就是他想的那样,他不需要问就定了她的罪名了吗?
有些话必须说清楚,她从他怀抱里挣脱出来,然后对韩风凛说:“你进你房间去。”
韩风凛不肯,“我走了有人对你不诡怎么办?”
莫凭澜冷笑,挑起的桃花眼里深深的不屑。
长安深吸了一口气,“韩风凛,求你别添乱行吗?”
韩风凛指着自己的鼻子,“我添乱?”
可是接触到长安那发红又委屈的眼睛,他软下心来,二话不说就进了自己的房关上了门。
他们之间的默契和互动深深刺痛了莫凭澜。
他盯着他那扇房门,那眼睛里的两簇火焰恨不能把门给烧个窟窿。
长安看了看陈桥他们,“可不可以先让他们出去。”
莫凭澜一挥手,可陈桥却不放心,要是莫凭澜落单了就不是韩风凛的对手了。
所以他不走,而是看着莫凭澜摇头,“少爷。”
莫凭澜眼神一凛,嘲讽着,“怎么?你以为她要谋杀亲夫?就算她是潘金莲里面的那个是西门庆,我也不是武大郎。”
陈桥也没法子,只好梗着脖子带人出去。
“坐吧。”长安让他坐下,还给他倒了一杯水。
莫凭澜舔舔干涩的嘴唇,他确实渴了,端起水一饮而尽。
最近他一直在闽广一带,他知道长安去留学也知道她走的日期和船次,可是他没有去,他隔着海看着她,决定放他走。
可是忽然之间港岛打仗了,他又打听到长安的那班船没有走成,他就呆不住了。
他雇船想去港岛,可是没人赶去,哪怕他出再多的钱。最后他没有法子劫持了一艘渔船,用枪顶着人家给从一个小港口给偷偷冲过来,给英军以为是扶桑人的奸细,差点一个炮弹给击沉了,总是这一路九死一生,当时他脑子里什么都不想,就是不愿意长安自己一个人留在那孤岛上无依无靠。
当怀揣着一颗火热的心敲开这扇门,看到他的长安平安无恙的时候他觉得自己所有的辛苦都值得了,可还没等把怀里的人抱热,就听到了屋里穿来的男人声音,这个男人还是韩风凛。
那种感觉就像他在又冷又黑的雪夜里行走,前面有碗热汤在等着他召唤他,他费尽了千辛万苦终于走到了,却发现那碗热汤端在别人的手里。
火热的胸膛里心肝脾肺都给摘除,又给塞上了冰雪,他疼他冷他委屈,可是他不能说!!
开始面对韩风凛的时候愤怒掩盖了一切,他还没觉得疼,现在这样跟长安面对面坐着,喝着她递过来的水,莫凭澜的悲伤早已逆流成河。
长安看着他疲惫苍白的面容,身上狼狈的衣衫,心里泛起丝丝的疼。她怎么也想不到这个时候他会出现,是感动还是激动?她不知道不敢懂。
俩个人长时间沉默着,白水的热气一蓬蓬从杯口散发出来,如此轻渺,却足够把俩个人分隔两端。
原来,人世间最悲伤的事不是我在你对面却你却不知道我爱你,而是,我经历了千山万水来找你,你的身边却已经有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