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须点灯,只要皓月清亮的光辉映照心上,这一刻相伴就能够长存。
看着宣漓,看着自己的师父,聂子英自顾自的说起这些日子他在都城内外的见闻,内战外御少有,难得的平静,正遇上热闹的庙会,各种各样的玩意,凭着他的见识和回忆他一一说出来,笑嘻嘻的,和自己的师父分享自己的欢喜。
忽然一顿,聂子英闭嘴不说话,见宣漓沉默不言,他也不敢再说下去,几次看向他,想要看出他的脸色。这张完美无瑕的面容,无欢无喜,鲜见颜色,他从没笑过,也从没哭过。
“子英,怎么不说了?”宣漓开口,清音如水,聂子英小小一惊。
他欲言又止,挠头半天支支吾吾,“我……我……”
只见宣漓拿出一坛酒出来,递给聂子英,才接过酒坛,聂子英就闻到宣漓手中酒的清香,不由得握着他师父的手,说道:“师父,这酒如此神奇,还没有喝到,酒香就不由自主飘到了手里。”
宣漓却打了他的手一下,道:“你这些日子喝了不少酒吧,竟想得如此通透,给你这一坛美酒,算是师父的一个礼物,天上人间,也才独有这一份。”
聂子英眼睛睁大,愈听愈惊喜,抱住宣漓的腰身,笑道:“谢谢师父!我的师父也是天上人间独有一个,这礼物也是万里挑一的!”
宣漓不禁一怔,却推开聂子英,“没大没小,给我坐开些,你当你师父是棵树,任你抱的呀?”
聂子英眉目清秀,嘻嘻笑道:“师父要是树,也是玉树临风的那种。”
“油嘴滑舌。”
“师父第一天知道我这么会说话的呀?”
聂子英秀眉星目,闪闪如宝石,半大的少年,穿的破破烂烂的,容貌宛然是容樾清俊的少年模样,他的油腔滑调即便是转世也一点未减。
月升中天,夜深人静。
聂子英捧着酒坛子看,酒香沁人,他从小四处窜溜,去过无数酒楼,这一坛美酒竟比他闻过的尝过的酒还要香醇,但这味道他竟也似曾相识,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他却敢说酒仙酿的酒也未必有这坛酒这么好。
他遂问道:“师父,这是你朋友送的酒吗?”
“为何你不认为是为师酿的?”
“师父从来滴酒不沾,不会喝酒的人怕是酿不好酒的,否则那杜康不会喝酒哪会有美酒流传,师父今天喝酒怕是破例了吧?”聂子英对他颇为了解,歪头看着宣漓若有所思,他清衣白身,纤尘不染,身上一股淡淡的酒香也并不烦恼,正身斜坐着,颇有风流韵味,让聂子英看呆痴迷。
“忍不住。”一闻到这股酒香,宣漓就忍不住想喝,一股甜香入喉,瞬间浇灭所有的烦恼,这是酒境里极高的境界,忘忧,常说借酒浇愁愁更愁,所以忘忧一醉暂解千愁,一时令宣漓的心情回到以前。
“师父可是有什么烦恼?你说出来,看看徒儿能否替你分忧?”
“不必了。”
“那师父今天来找我只是为了喝酒?”
“有酒不喝,岂不浪费?”
“那徒儿先干为敬。”
聂子英揭开坛口,小酌一口,颇觉辛辣,直入腹中,搅得一番昏天黑地,慢慢才回味:“师父,这酒很合我的心意,入了口,果然是那一番滋味。”
师徒谈笑,而后宣漓教给他一套功法,聂子英喝得醉醺醺的复制一遍,他脚步癫乱,仿佛在月下醉舞,又慢悠悠唱起来江南的小调,似歌似舞,有时又手舞足蹈。
幸好只有宣漓一人瞧见,不然可够一群人哄堂大笑的,这时候的聂子英像极了在仙界时的容樾,他在瑶池盛会醉酒就有这么一出醉酒的歌舞,让人瞠目结舌。
聂子英又拾起一根木枝舞弄身法,脚步轻快飞扬,他手握木枝划开地上的落叶,时而对月引歌,飞跃而起作旋转的姿态,时而躬身捞物,把浮生意揣在怀中紧紧不放。
他醉意癫然,一脸酡红面色,穿着粗布衣衫,难掩风流,忽然一个转身,绑着聂子英黑发的发带松开,他如瀑的青丝尽数挥扬在清美的月光下,月华披身,流光飞舞,醉态美态,在这一刻尽收宣漓的眼里,那真真是容樾的转世。
他忽然停顿,望月而念: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不知他对月思念着何人,从他这个小乞丐嘴里出来的话却并不显突兀,许是他从别处听来的,借来一用。
酒意尽情挥洒,这一番舞弄后,聂子英趴在石头上抱着宣漓的细腰,蹭着那股清然的气息,嘴里嘟囔不停:“师父,以后多陪在徒儿身边吧,师父……”
“狂言千杯不醉,酒品差强人意,还是少让你喝点酒,为师这一两年不会来了,你自己照顾好自己。”宣漓扶额,把聂子英拉开。
临走时,聂子英抓着宣漓的衣裳,依依不舍,嘴里念着师父师父,宣漓撇开他,把他送入小茅屋里才飞回仙界的景乾府,下凡一夜,一盏茶的功夫都没有,而宣漓身上酒气未散,他换了身衣服才处理景乾府的事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