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玠领着那些侍卫呼啦啦的全都跑了过来,见到她毫发无损,不由得松了口气。
然而他却没有将坐在地上狼狈不已的虞折烟拽起来,只是劈头盖脸的便拿着她撒气,“都是你,竟让那贼子跑了,果然你最会拖累本将军。”
她才劫后余生,也是心有怨言的,指着他便道:“谁让你救我的,一刀砍死我们两个岂不是更好?”
顾玠见她厉声厉色的模样也没有再冲她发火,反而对身边的侍卫怒道:“你们回去每人领五十军棍。”
他把众人骂的狗血淋头之后,便觉得身边少了些什么,一扭头,虞折烟竟不知道去了哪里,他不由得心下大怒。
“人呢?”
其中一个侍卫战战兢兢的说,“夫人早就走了,应该是一个人回府了。”
果然不出那侍卫的预料,虞折烟早已进了承国公府的大门,众人见她是同顾玠一起入宫的,走的时候两个人还你侬我侬,回来的时候却只有她一人,而且身上还穿着男人的衣衫。
虞折烟的脸面在街上的时候已经丢尽了,现在道也不觉得有什么难堪的了,只这样直接进了府内。
而她经过孟姨娘的院子里的时候,却不由得有些错愕。
却见孟姨娘正由丫鬟们搀扶着,哭的死去活来,她隐隐约约的听见孟姨娘哭喊道:“凭什么要我走,当初是老夫人将我赏给少爷的,我当初答应夫人要服侍少爷一辈子的。”
小厮们却正将她的东西往马车上搬着,一边道:“以后你去了你哥哥嫂子家里,有这些东西足够一辈子丰衣足食了,孟姨娘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我看少爷真的是被猪油蒙了心,竟还要娶那个心如蛇蝎的女人。”孟姨娘凄厉的喊着,“我便要看着,他那样薄情的人还能痴心一辈子不成?”
周围的人不断的劝着,可那女人却哭的越来越凄惨。
虞折烟此时才明白了,原来顾玠竟将他这个唯一的姨娘给赶出府去了,只是连她也没想到顾玠曾对她说,此生绝不娶正妻,不要旁的侍妾,竟真的言出必行了。
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顾玠的屋子里的,只在那里怔怔的发着呆,好似被什么人夺去魂魄了一般。
宝潇儿还不曾原谅她,只转身出去了,只留下几个小丫鬟服侍着她。
她正端着杯子要喝刚刚泡好的碧螺春,房门却被顾玠给推开了,他铁青着脸进来,眼睛往她的身上扫了一眼,便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不发一言。
虞折烟将茶碗盖上,然后轻移莲步慢慢的走到他的身边来,伸手将茶碗放在他的手边,“喝茶。”
顾玠的手揉着额头,“哪里喝得下去,气都气饱了。”
虞折烟见状慢慢的走到他的身边,伸出柔弱无骨的手揉着他额角突突跳动的青筋,“当真喝不下了吗?”
她的声音娇媚,顾玠不由得一愣,一抬头却见她眼内璀璨,褶褶生辉,又是温柔似水的模样,一刹那满肚子的怒火全消了。
虞折烟默默抬手将他手掌握住,紧紧贴在脸颊,眼泪却不由自主滑落在他掌心,“我以后再也不惹你了。”
他伸出胳膊,一下子将她紧紧的搂在怀里,“原是我不对,一时间竟拿你出气。”
他的声音极低,低微得近乎破碎。虞折烟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默默与他十指紧扣,传递着彼此的温暖,一起抵挡着四面八方涌来的寒冷。
他一语不发将虞折烟抱起,直入内室,至无人处陡然狂热地吻她,从额头、眉梢、脸颊至颈项,竟是那样的痴缠不舍。
秋衣正浓,外面隐有夜莺在林间啼叫,虞折烟与他四目相对,时光仿佛也在这一刻沉入永恒的迷醉中去。
此时宝潇儿的声音却不合时宜的从外面传来,“少爷,午膳已经备下了。”
顾玠眼睛里还带着迷蒙,然后转过脸道:“留着当晚膳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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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国公府梧桐树上的最后一片树叶虽落在了泥污之中,连最后一丝秋意都被带走了,然而突如其来的霜降却带不走承国公府此时的热闹。
能将纳妾都能办的这样隆重的也只有顾玠了,承国公府前的炮仗声几乎淹没了京城,前来祝贺的人也是络绎不绝。
而皇城中的皇后却半点赏赐都没有,众人也不由得猜测起来。
而京中的那些人更是将虞折烟的事情传的沸沸扬扬,只说什么抛弃顾玠,然后又嫁给了南安王世子,然后顾玠又是如何冲冠一怒将人给抢了回来。
五花八门的流言蜚语让这场婚宴更加的热闹起来,仿佛此时承国公府的里挂着的红灯笼,艳过了皇宫里的红砖。
纳妾是不许叩拜天地的,只简单的宴会便成,可当顾玠带着虞折烟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时候,皆变了脸色。
只见虞折烟身上穿着那件云凤锦的衣衫,头戴华丽至极的簪缨,恍惚间有人高声喊道:“这莫不是当初承国公立下战功之时,皇上赏给国公夫人的衣衫,也只有诰命夫人才能佩戴的。”
众人此时才相信,这顾玠当真是对这个侧室百般的溺爱,如今连这样的东西都敢拿出来穿,他当真是不肯娶正妻了吗?
在众人怪异的目光中,虞折烟和顾玠慢慢的走到了主位上,此时人群中不断有人过来庆贺,只说着吉祥的话。
虞折烟将这些话听得都有些腻歪了,正有些无趣的看着他们送上来的礼品,却看见封凰慢慢的走进殿内。
众人未曾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他,不由得有些愣住了,那些原本要上来送礼的人也不敢再上来。
封凰眉梢眼底都是温暖笑意。刹那间,虞折烟心口微微一抽,那样熟悉的眼神,如旧时一般温存。
他走到虞折烟面前,然后将一个盒子递了过来,“恭贺两位。”
原本嘈杂的殿内一下子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在看着这情形,众人也不曾想到这沦为草民的南安王世子也敢过来。
而顾玠早已变了脸色,“谁让你过来的,本将军可不记得我命人给过你请柬。”
端着礼品的手那样的苍白消瘦,“草民是来送礼的,送完便走。”
顾玠冷笑道:“我堂堂承国公府,要什么没有,哪里还需要你的东西,还不快拿着你的东西离开,今日是本将军的好日子,可不想见了血光。”
封凰的脸上依旧是风淡云轻,仿佛旁人的鄙夷和轻蔑她浑然不在意,仿佛他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南安王世子,一切都不曾改变。
虞折烟的手紧紧的攥着衣袖,勉强挤出了一丝的微笑,“毕竟是一份心意,还是拿过来罢。”
一旁侍奉的丫鬟听到这话忙瞧了一眼顾玠,见他并没有说话,只慢慢的走了过去,将那个银制的盒子拿过来恭恭敬敬的送到了虞折烟面前。
虞折烟的手心里全是细汗,她慢慢的将手伸了过去,然后打开之后,竟一刹那止住了呼吸,竟是当初那一支被她摔断了的合欢玉簪。
只是已经被修好了,竟瞧不出一丝的痕迹,连那道浅浅的印子都恍若天生的一般。
顾玠见到合欢花的时候早已是醋意大发,一下子将她手里的簪子拿过来,讥讽道:“这样的东西连我府里的丫鬟都不用,怎么也好意思拿来当礼品。”
虞折烟只觉得封凰今日大异往常,隐隐让虞折烟涌起强烈的不祥之感。就在她六神无主的时候却听见封凰的声音再次传来。
“草民告退。”他说完毫无顾忌的转身离开,殿内只有他一人穿着白衫,在人群中穿梭着竟显得有些怪异。
阳光刺得她的眼睛眼睛微微涩痛,她侧眸,却身边的顾玠一瞬不瞬地望向前方,目光专注,神情幽晦,眼底似有杀意掠过。
他随即将那盒子放在那些礼品中,不想让众人察觉他心底此时掀起的惊涛骇浪。
随即那些瞧够了热闹的人都忙不迭的上来庆贺,说着吉祥的话语。而虞折烟却根本不想去瞧他们送的什么奇珍异宝,说的什么漂亮吉祥的话。
“怎么了?”顾玠见她脸色惨白,脸上浮现出担忧的神色。
“没事。”虞折烟揉了揉额头,“我有些醉了,出去透透气。”
说完她不顾他的脸色径直的走了出去,只是转过屏风的时候,拿走了封凰给的那个盒子。
这一幕正巧被顾玠瞧的一清二楚,他的眼底满是怒意,原本他们还是好好的,都怪封凰闹这一出,几乎成了一根刺,每当两个人多亲昵一分,便更加的疼痛。
也不知道是谁将他放进来的,看来等婚宴过后,他要好好的彻查这件事了。
他佯装酒醉,只除了殿内,然后问丫鬟们才知道,虞折烟去了后院的湖边,便急匆匆的赶去了。
一股冷风吹散他身上的热气,一股寒意顿时蔓延过来,却见虞折烟正在那里怔怔的出着神,竟连他的脚步声都没有听见。
他不由得心下恼怒,酒意也渐渐的上来了,他脸色越看难看,胸口起伏,一动不动地盯着她,“怎么旧情难了了。”
虞折烟扫了他一眼,“你怎么出来了?”
顾玠一把拿起银盒子,一打开旋即脸色变得复杂起来,然后往她的发髻上瞧了一眼,“簪子呢?”
“扔湖里去了。”虞折烟见他一副小孩子闹脾气的样子,只觉得十分的有趣,“我恨他入骨,岂能在留着他的东西。”
顾玠顿时喜笑颜开,脸也涨得通红,在她的脸上狠狠的亲了一下,然后笑道:“果然是我的娘子,竟这般的懂得为夫的心思,扔的好。”
虞折烟被他怪异的语调给弄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推了推他的胳膊,“走罢,咱们去宴厅罢,省的他们又要说什么闲言闲语了。”
“那便让他们说。”顾玠一下子将她打横抱了起来,她头上沉重的簪缨不断的晃动着,发出沙沙的响声。
“我们去哪里?”虞折烟脑袋嗡嗡作响,有些不辨东西了。
顾玠笑的玩世不恭,“天都黑了,总得该洞房花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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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国公府的烟火照亮了整个皇城,大街上的孩子们都围在一起看着,一个个拍手叫好,那样子比过年还喜庆。
而一个普通的宅院里,一个小小的婴孩也兴奋的睁大了眼睛,他如今还不谙世事,不知道成亲的是他的母亲。
奶娘见封凰回来后沉默的如同一块冰,连孩子都有些怕他,不由得叹了口气,只抱着孩子看着眼花。
然而封凰却慢慢的走过来,将孩子给接了过来,两个人的样貌那样的相似,竟像是一个模子里面刻画出来的一般。
就在这时那孩子哇哇的嚎啕大哭了起来,似乎十分的不喜欢封凰。
封凰的眼底有一丝的厉色划过,这孩子竟不肯叫自己一声“爹”,却那样乖巧的去叫那个男人。
一想起那日在宫中的情形,他的眼睛越发的阴鸷。
那奶娘见孩子哭的凄惨,忙接了过来,然后慢慢的哄着。
而此时封凰却将一杯早已冷的茶,慢慢的倒在了孩子襁褓中,冰冷的茶水顺着他雪白的肌肤慢慢的滑下,孩子哭的也更加的凄惨。
“您这是干什么?”奶娘顿时变了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