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惊过后的虞折烟却慢慢的笑了起来,她笑声极大,几乎有些失态,直到她停下来的时候,眼泪已经顺着脸颊扑簌簌的滚落。
“折烟。”封凰的声音沙哑,似乎夹杂着痛苦。
“你心里一定觉得我蠢笨至极罢,竟这样的耍弄我都瞧不出来。”虞折烟直直的看着他,“南璟王殿下,你说是吗?”
“我只是来瞧瞧你的,又生怕你见到了我恼怒。”素来高高在上的南璟王的脸上,终于有了卑微的神色,“我知道你恨我,可一切都结束了,只要你跟着我一起离开——”
“是结束了。”虞折烟直视着他的眼睛,没有一丝的畏惧,“你得到了你想要的一切,权势,地位,甚至冬琅手里的兵将,如今我求你放过我们。”
她说完便径直的走了,只留给他一个冰冷的背影。
那小环瞧着这一切竟有些呆住了,只想着那日她与虞折烟的话,都被这南璟王听见了,不由得脸颊涨的通红。
封凰收回自己的目光,慢慢的落在她的身上,忽然淡淡的一笑,“我记得你,你名唤小环。”
见他还认识自己,小环顿时又惊又喜,头点的跟拨浪鼓似的,“民女曾去过南安王府的,见过殿下几面。”
听到这话,封凰慢慢的将她搀扶起来,他漆黑的明亮的眼底变得深邃无比,可他的动作却是那样的温柔。
瞧着这如白纸一般的姑娘,封凰的眼底漫过一丝的算计,“果然是个痴傻的人,如今你还爱慕我?”
小环的脸颊涨得通红,手指死死的绞着袖子,然后支支吾吾的道:“是——”
他纤长的手指划过她的脸颊,然后一种带着蛊惑的声音道:“那倘若要你帮忙,你一定不会拒绝的,对吗?”
那样暧昧不明的声音,让小环的心好像有无数只小鹿在乱撞,一抬头瞧见了封凰那张极美的脸,便是让她即可去死,她也心甘情愿。
“奴婢愿意为您做任何事情。”她激动的说道;“还请您吩咐。”
封凰却淡淡的一笑,而那一刹那间仿佛天地都失去了华光,“我现在还没有想好。。”
虞折烟回到家里,因为一直想着封凰的事情,心里万般的烦躁,便是晚上煮饭的时候,也不知道放了多少的盐,只得倒了从新做。
待顾玠满脸疲惫的回到家里,却见虞折烟正坐在凳子上愣愣的出神,而那小老虎还围着她叫个不停,而她都没有心思去理会这些。
而当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的衣衫的时候,一下子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你这衣衫从何处的来的。”
如此鲜艳的颜色,如此上好的绸缎,在这岭南之地是极为难寻的。
虞折烟回过神来,忙道:“是那太守夫人给我的,我原是要拒绝的,她非要给我。”
顾玠是何等多疑的人,太守夫人怎么可能会无缘无故的给她东西,还不是那个男人给她的,只怕她早就知道那个人是谁了,一直在瞒着自己罢了。
“你把我当傻子一般戏弄是吗?”顾玠的脸色阴沉的厉害,似乎要等待着她跟自己坦白一切。
他说完便坐在椅子上,拿起桌上带着豁口的茶杯,细长的手指慢慢的旋转着,却不去喝那冰冷的水。
虞折烟眼中闪现过一丝的惧意,她仿佛瞧见了当初在战场上杀戮成性的顾玠,身上那股阴冷,让人感到每一寸肌肤都在战栗。
她强挤出一丝的笑意,然后装作满脸欣喜的模样,“冬琅,你不知晓,太守家里选了几个女人在吴大人寿宴上献舞,有很多赏赐的。我被选上了,那太守夫人便赏了东西。”
顾玠狠狠一捏,那原本就带着裂纹的酒杯碎裂在他的手里,然后他慢慢打开手,拿着血迹的碎瓷落在地上。
虞折烟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一直沉到遍布荆棘的深渊之中。
她慢慢的将柜子里的舞衣拿了出来,笑道:“这舞衣可漂亮了,我穿上跳一段给你瞧瞧如何,都是我今日新学来的舞。”
“你果然——”顾玠忽然伸手将桌上的饭菜和茶具全都扫落到地上,“你早就知道那宁大人便是
封凰是吗?你这样费尽心思的接近他,就是想让他带你离开这里是吗?”
虞折烟看着满地的狼狈,紧张的手都不知道该放在何处,她只轻声的道:“我说过的,我只陪在你身边,哪里也不去了。”
摇摇晃晃的烛火照在顾玠的脸上,隐晦不明的瞧不见他的脸色,只隐隐的瞧见他的拳头紧紧的握着,“不要再去跳舞了。”
她不能拒绝,因为那太守夫人告诉过她,会帮顾玠谋求一个小官,她不想他每日都那样的劳苦,自己在家里也为她担惊受怕。
虞折烟手里紧紧的攥着那件舞衣,任由泪水爬满自己的脸颊,也不去擦拭,“冬琅,我一定要去。”
她不能告诉他缘由,他那样孤傲的性子,岂能会容忍一个女人去为他谋出路。
顾玠听到这句话顿时面若寒霜,一边伸手夺过她手里的舞衣,一边怒道:“我说过我会带你离开这里的,为何你就是不肯信我。”
说完他拿起火折子便要将那舞衣的纱袖给点燃,虞折烟一下子伸手去夺,火苗顿时烧在了她的手上,屋内顿时弥漫起一丝难闻的味道。
顾玠见烧到了她,忙将手里的火折子给扔下,待想瞧瞧她的手伤成了什么模样,却见她捡起地上的舞衣,紧紧的抱在怀里。
“以后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我不会在管你了。”顾玠的声音里满是疲惫,声音也带着无尽的悲
凉。
站在随盘子周围捡着肉吃的小老虎似乎也感受到了他此时身上的阴鸷,只吓得躲到桌子底下去,不敢在出来。
顾玠慢慢的站了起来,也不瞧虞折烟,只抽身便往外面走。
“这样晚了,你要去哪里?”虞折烟额前的发丝凌乱,显得那样的狼狈和无助。
他慢慢的停下了脚步,却连头也没有转过来,只用森冷的声音说道:“既然我不管你了,你何必又来管我的事情。”
虞折烟感觉他的声音那样的陌生,甚至有点诡异,连她的心上都凝结着一层的寒气。
所有堵在心口的话,她一句也说不出来了,只任由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茫茫的黑夜中,没有任何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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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玠走了很久,都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里,只瞧着人渐渐的多了起来,身边也房屋前也渐渐的挂起了灯笼来。
原来他是进城了,不过这岭南的城镇太过破旧,商铺里的人更是少的很。
路旁的灯笼将他的背影拉的忽长忽短,他终于走的累了,只停在一处富贵人家门前,便在台阶上坐好,有些疲惫的靠着石狮子。
远处的孩童手里不知从何处的来的炮竹,围在一起点燃,然后又如惊弓之鸟一般的散开,待那炮
竹声过,一个个兴奋的挥舞着手。
顾玠不由得扯了扯嘴角,忽然想到听父亲提起过,当初他过百岁的那日,父亲正凯旋而归,官拜一品承国公,皇帝赏赐珍宝无数,连宫中所有的烟花都送到了承国公府去了。
那日承国公府的烟火几乎让皇宫的黯然失色,似乎所有的人都在庆贺着他的百岁。
承国公夫人将他抱起抓周的时候,他将一切珍宝都视作无物,伸手便去抓那烟花。
那时候承国公气的脸的十分的难看,只说他将来定是那整日留恋于烟花巷的酒囊饭袋,可他很快就让所有人都刮目相看了,三岁便能出口成章,在用兵打仗上也十分的有造诣。。
就在这时,一盆冷水狠狠的泼在了顾玠的身上,那件绸缎的衣衫,顿时湿漉漉的黏在身上,十分的难受。
顾玠扭过头来,却见是一个管家模样的人物,叉着腰,怒道:“哪里来的酒鬼,也不瞧瞧是谁家的府邸,也配靠着我家的狮子。”
他死死的盯着那男人,眼底蔓延着无尽的杀意,似乎只在他一念之间,眼前这个不知好歹的人,便会死于非命。
终于他还是慢慢的转过身去,他还是在那一刹那间想到了虞折烟,他曾答应过她的,绝不会再胡乱的杀人。
见顾玠转身走了,那男人吐了口吐沫,骂骂咧咧的道:“真是个混账,瞧那凶神恶煞的眼神,倒像是要杀人似的。”
顾玠茫然的走着,当他走到青楼的时候,却瞧见门口正站着几个女子,一个个花枝招展的,搔首弄姿的展览着客人。
当他们瞧见顾玠过来的时候,一个个挤过来,殷勤的道:“这位爷,去我们楼上听清曲子罢。”
冬琅被她们身上的胭脂水粉的味道呛得一阵轻咳,有些厌恶的道:“都给我滚开。”
那些凑上来的女人被他身上的戾气给吓到了,忙松开手。而顾玠刚想离开,却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少爷。”
冬琅身体一僵,不可置信的转过身去,却宝潇儿正站在那些女子中,眼泪婆娑的瞧着他,似乎有千言万语,想跟他说。
直到顾玠跟着宝潇儿来到一间看起来十分宽敞的屋子里,她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哭道:“少爷。”
顾玠看着满身俗气打扮的女人,眼底满是痛苦,“你为何会在这里。”
宝潇儿颓然的坐在地上,然后哭道:“流放之后,便一路被送到了这里,虽是九死一生,可性命保住了。不过却被发配到这里,成了娼妓罢了。”
顾玠想要伸手将她搀扶起来,心里却是愈发的痛苦,这宝潇儿是自小便服侍他的人,没想到竟受他的牵连沦落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