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也不再纠结什么辣酱的问题了,收下对联,又谢过她的辣酱,两人笑眯眯地送走了她。
顾南桑来之前其实把握也不大,这两夫妻的铺子她也观察过几回了,她看得出来,这里地段不好,读书人又附庸风雅,很少在这种路边摊吃东西,都是去什么标榜有名家诗画的酒楼。刘记面铺生意不太好,直到今日,顾南桑才确定出手。
虽说借用了亡父的虚名,不过此一时彼一时,顾南桑对自己的辣酱有信心。
她想要推行的,从来都不是什么萝卜饼。
那东西味道虽好,但被仿制的可能性却很大,并且久而久之,便会让人觉得腻味,和街边普通的小吃没什么两样了。一开始做的初衷,也不过是想度过为柴米油盐困窘的境地罢了。
这办法一时可以,久了却是行不通,只能糊口,想要衣食无忧,还早得很。
顾南桑回了西街,帮着顾东青卖完了剩下的萝卜饼。
她背起背篓,里面有顾东青留下的两份萝卜饼,一份是给牧遥的,一份是给钟声晚的。
昨日才采买了用度,兄妹二人便没有再多逗留,看着天色差不多,便去城门口等待牧遥。
却见牧遥牵着马,低着头站在城门外,似乎已经等待多时。
“牧遥这么快就卖完了?”顾东青略微惊讶。
顾南桑看了一眼,忽而扯了扯兄长的衣袖。
板车上,两只野兔,一只野鸡,仍然鲜血淋漓地躺着。
顾东青也看到了,当下收敛了神情,快步走近。
“牧遥,这……”
“没什么。”牧遥低低开口:“今日不卖了,走吧。”
顾南桑略微一想便知道,是有人刻意为难。
混迹在北街的,都是些草莽大汉,那里的生禽销售得十分畅快,贩夫们也很喜欢去那里采买。牧遥虽然身量高大,但终究面相稚嫩,又不善言辞,那些老油条只拿他当个半大孩子戏耍,不肯开高价,一味压榨。
牧遥若是妥协,相邻的猎人又要有意见,指责他拉低了市价,言语间甚至隐隐透着威胁。
古往今来,同行间的弯弯绕绕,大抵相似。
“牧遥哥,你这鸡卖多少钱一只?”
牧遥抬眼看了看顾南桑,道:“鸡十五文,兔子二十文。”
确实已经很便宜了。
顾南桑看了看顾东青。
顾东青会意,从怀里取出钱袋,点了十五文,道:“牧遥,我们买一只鸡。”
牧遥虽然沉默,但并不木讷,知道这是两兄妹有意帮衬自己,当下摇头拒绝:“不必了,我明日再来。”
“牧遥哥,我好久没吃鸡了,想尝尝味。”顾南桑把钱推过去,笑嘻嘻道:“你就别推辞了。”
顾东青也是一脸鼓励。
患难见真情,牧遥看他们如此,心中发热,当下也不再推辞,接过了十个铜板,珍而重之地揣在怀里,剩下的说什么也不愿意再收。
顾东青只好作罢。
在村口下车后,顾东青又取出背篓里用荷叶捆好的萝卜饼,道:“牧遥,这个是南桑自己做的,你拿去垫垫肚子吧。”
“就是,今日可不能白坐你车。”顾南桑从车上利落地跳下来,俏生生地站在顾东青背后,笑容粲然。
牧遥到底收下了,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兄妹二人对视一眼,均觉得可叹。
照例是顾东青回家,顾南桑带着另一包萝卜饼,去了后山钟声晚家里。
今日不巧,这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钟大夫还是不在家。
顾南桑叹了口气,把门口的一个小筐子拿来,随手扯了青草垫在里面,放入萝卜饼,盖上一个小簸箕,转身走了。
回到家里,却见西厢房的窗门大开,顾东青伏在床前的桌案上写字,周清萧站在一侧,时不时弯下腰,在纸上指指点点。
顾南桑眼睛微眯。
失忆了,学问倒还没忘?
正巧周清萧一抬眼,看见了她。
那人瞬间扬起笑容,好似一夜梨花盛放,春风拂面,吹皱一池碧波,涤荡万条柳叶丝绦,轻灵干净,阳春白雪,耀眼夺目。
可惜顾南桑眼瞎心盲,丝毫不领风情。
“表哥,出来帮我拔鸡毛!”
“……”周清萧眼角一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