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左两边的人眼见着计谋败露,对着这年轻人立刻警惕防备了起来,只有那瘦子二叔还不紧不慢给自己斟了杯茶,靠坐在椅子上摇头叹气:“咱们兄弟几个当年一块闯荡过来,临了了大哥死在了你们两个身上,不要说是小霍。就是我也觉着恨。谁指示,又是给了多少钱,能让你们就这样把大哥卖了?”
老四强挤笑容:“二哥,这事儿罪名可就大了,切切不可乱说。何况,口说无凭啊。”
“你想要这个凭?”霍左按下了五叔的手腕,看向他,“借口说秦爷忌惮霍家实力,需一些无名无姓的来料理了,将来有青龙会为其撑腰算不算凭?豹子帮那搜出一份杨浦靠近四叔家附近的地契算不算凭?我几日前到秦爷府上,听他最近要归给霍家的厂子毫无几位叔叔一份,这算不算凭?”
瘦子扫了这两人一眼,放下茶杯:“人为财死,可大哥好歹多年来提携你们,你们倒当真下的去手啊。”
老四脸上弥勒佛那样的笑终于也挂不住了:“那你想怎么样,小霍。”
“怎么样?叛徒是怎么处置那就怎么样。”
“就是说谈不下去了是吧?”
话音刚落,就见老四一把将麻将桌朝着霍左那顶去,硬生生叫他松开老五的手腕。与此同时,一直安静如钟立于霍左身后的沈一弓抬脚就朝四叔面门踹去。一进一退,两方退开。
霍左朝后撤步,拍了沈一弓后背把他往前一推,又和二叔递个眼神,示意他后退。那边老四捡起麻将牌将之当做暗器朝这愣头青砸去。
霍左自顾自靠旁站着,低头取烟,拿那个铜打火机点着了火。瘦子走到他身边:“那小子不一定是你四叔五叔的对手。”
“就是挨打也行。”霍左给他二叔点上烟,那老头望着他,慢慢吐出一口来:“你给老霍做了回孝子。”
霍左噙着烟没答话。
二叔就又问他:“等老四老五摆平了,你接下来打算做什么?”
霍左答:“走一步是一步吗。”
“你是这样的人吗?”
“我爹不就是吗?”
那二叔就哼笑了一声,没多说话了。两人站在旁边看沈一弓略显狼狈左右招架着两个老江湖的攻势。
霍左一支烟快燃到头的时候,沈一弓拿断了的桌腿一把将四叔给砸晕在地上,转头一个猛进顶着五叔的小腹撞上墙。他摇摇晃晃站直身,喘着粗气望向霍左:“师父,成了。”
这小子身上浴袍早就松了,垮下来,满身流着汗的腱子肉看得是一清二楚。霍左把烟掐灭了走上前去,蹲在四叔身边拍了拍他脸:“四叔,四叔?”
老四忍痛转过头来看他:“你倒是……寻机会找了个好小子。”
“乱拳打死老师父。”霍左掏出烟来给他塞进嘴里,还体贴地点上了,“不管怎么样,怎么着我还得叫您这一声叔。有些事情我问您答,这个时候就别藏着掖着了。”
四叔又笑了,一张圆脸上的肉都跟着颤起来:“当年就不该收你这小子进来。现在倒坏了我们的事。”
霍左没理睬这话,问他:“到底是你们借秦爷的名义授意的,还是秦爷早就想对我爹下手了?”
老四停下了笑:“怕了?担心要是秦爷下的手,你也逃不过你爹的路子?”
霍左闷笑起来,他轻轻柔柔拍了拍四叔的肩:“我要怕,今天就不叫二叔来约你们打这圈麻将了。”
而后起身,说了一句:“带下去。”
房间外便立刻有人开门进来,左右将老四老五架起拖了下去。霍左瞄了眼一旁还在恢复体力的沈一弓,跟他抬了抬眉眼:“走吧,下去换衣服。”
“是!”
二叔就站在屋里看他俩背影,霍左要下去前回头望了他一眼,老头就冲他摆摆手,嘬了口烟,神情隐没在那白茫茫的烟雾里。
师徒俩换好衣服出来,霍左手底下的人把车停外面恭敬等着了。他们上了车,一路往沪北郊区走。行了约二十余分钟,见前面一大片的芦苇荒地。
车停下,霍左没动,只是叫前面司机递了一把点四五的小手枪给沈一弓。
“这是……”
霍左瞄了眼车窗外,另一辆车的人依次将套了黑色头套的两个老头从车上压下来了。沈一弓也看见了,低头看了眼这把手枪,霍左要他做的事,他也就心知肚明。遂开了车门,朝荒地中央走去。
周围一片荒芜,连人家都没有,沈一弓从来都不知道上海原来还有这样的地方。前面有人早就把坑挖好了,四叔跟五叔两人身上绑了绳子,头上戴着黑麻袋,就跪在了坑洞边。
死了方便埋。
霍左坐在车上,由车窗望向拿枪青年的动作。他取出自己那只铜打火机点了支烟夹在指尖,目光一点点盯住了沈一弓的那双手。
他看着沈一弓在四叔跟前站定了,也看着他慢慢将手抬起,把枪口对准对方的头。
接着他的双手却开始发抖。
止不住的发抖。
霍左下了车。沈一弓注意到这一点时,对方早先他一步连开两枪毙了那两个泄露霍从义下落的叛徒,而后径直朝他走来。这男人炎炎夏日里卷着一身寒意,一枪托砸在了他下巴那儿。沈一弓被他一打,身形不稳朝后趔趄退去,一抬头,对上霍左冰冰凉的目光,听他说了一句:“滚吧。”
也不等他再乞求,转身回了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