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许若农让老婆婆给沈一弓泡了杯热茶。
他们两人面对面坐在书房,沈一弓看起来还是有些拘谨。他对面坐着的就是一直以来领导江浙地区工人运动的共产党员许若农。男人看起来还很年轻,墨绿色的套头毛衣压着里身一间绒线格子衬衫。头发像是有些时间没有打理,刘海几乎要遮住眼睛了。但他说话时的语气仍很精神简洁,与略显邋遢的外观全然不同。
许若农简单和沈一弓讲了一下他在上海的任务和目前的政治情况。
“要杀我的人很多。”他说,“但目前来说,霍先生为我提供的这处住所仍然是安全可信的。我需要在五月前将所有文件集结成册,保证能够顺利前往苏联,参加会议。”
许若农简单指了指周围的那些书籍资料。沈一弓像个孩子那样认真听他安排接下来的工作。
“接下来一段时间,我还需要不断在上海周边进行工作调查走访。你的任务就是在我离开这间屋宅的时间里,保护我的安全。”
“全天候吗,许先生?”
“我会联络你的。霍先生有没有给你一个电话?”
“有,我拿到了。这是您的电话吗?”
“不,这个电话是给你的。记住那个号码然后烧毁。这台公共电话机在望江路1372号,如果我前一天没有跟你布置工作,那么就请你第二天上午九点整,准时去那儿。会有人告诉你具体的时间地址。”
“我明白了。”
许若农说完这些,放下杯子站起了身。沈一弓也连忙跟着站起来。对方笑着冲他摆摆手:“你不要那么紧张拘束。对了,看你年纪也不大——我不是在怀疑霍先生挑人的能力,只是你看起来,真的太年轻了。”
“我属马的,许先生。”
“那巧了,我刚好比你大三岁。”
沈一弓挠挠头,有些不知道该接什么话,就说:“您也非常年轻了。”
许若农走回到自己的书桌前重新把眼镜戴上,他看起来也不想冷落他的客人,也就随口搭腔:“对了,我没记错的话,霍先生好像也属马?”
沈一弓眼中闪过一丝迟疑,继而点了点头:“嗯。”
“你们一样大吗?”
面对许若农的疑惑,沈一弓摇头,他抿了抿嘴,脑海中想起昨日才见过的那人面容:“没有,霍先生……比我刚好大一轮。”
书桌后的人感叹了一句:“他可一点都看不出比你大整整十二岁啊。”
其实大多时候沈一弓也并不觉得对方比自己大出一轮。既然聊到霍左,青年也就将自己的困惑问出:“话又说回来了,许先生——您是如何认识霍先生的呢?”
他对此感到好奇。这一丝好奇之下,甚至怀揣着某种异样的期许。期许那个人并未像自己所想那样无恶不作,期许对方原来也在渐渐变好,至少已不再会滥杀无辜。
而许若农的下一句话,却重新将他这份期许化作了粉末。
他说:“霍先生去年失手害死了我许多一同工作的同事。我因为曾帮他修复了一份相片而幸免于难。如今出于工作需要重新回到上海,本地危机重重,我唯一能够想到寻求帮助的人只有他了。”
沈一弓脸上僵硬了笑容。
“与虎谋皮,是吧?”许若农抬起头给了沈一弓一个无可奈何的微笑,“不过我确实没有想到,他竟然还真的能在身边找出一个跟他生活毫无关系,与他作风全然不同的人来保护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