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关键在于——继续和霍左耗下去,又有结果吗?
他想不出两个人的结果能在哪儿。
偶尔见一面,自己有心软化也没用,对方不肯,非得一副针锋对麦芒的阵仗,随时准备咬一口下来,看他鲜血淋漓跪地求饶。就是有情难自控的时候也改变不了这情况。他们也浓情蜜意过,也恩爱信任过,但当初短短情浓仿佛已耗尽一生气运,有过背叛,破镜难圆,不论如何也难再回到那个时候。
况且他们也早和七八年前不一样了。不再是师徒,甚至不再是盟友。霍左还敢在枪林弹雨里把自己后背交给自己吗?怕是再也不会了。
变了。
穆秋屏昨晚说的话再次蹦到他脑子里:“一段恋情无疾而终又能怎么样,也许去见过更多人,有了新的关系,自然而然你就会从前一段故事里脱身。”
那要不然……试试吧。
电影放映那天,沈一弓五点多才把事情处理完,看时间不多也没回去换衣服,就穿白天的西装往花红电影院那儿走。这家电影院坐落于戈登路上,新开的,洋气得很,票价不低。国内国外最新电影都会在这放。沈一弓到了电影院门前,刚刚好六点差两分,他赶紧先进去了,照着票上的位置坐了下来。
放映厅里已有不少人落座,大多是穿着时髦的年轻人,互相依偎着坐在黑暗的电影厅里小声谈笑。《金银风雨》上映三天,票房不错,穆秋屏饰演一位从小镇来到上海珠宝首饰店工作寻求独立的新世纪女性,因为一枚红宝石戒指机缘巧合被牵扯进一段三角恋中。
有关电影,沈一弓倒没有抱太大兴趣,如若不是秋屏主演,也许他连看都不会来看一下。这两年赚的钱虽然多了起来,但让他用这些钱去享受,他还是做不到的。归根结底骨子里仍然是个节俭对精神享受没有什么追求的人。
沈一弓单独坐下以后,看了眼左右两边的空位,莫名感到一丝紧张,他看了看表,六点整了,电影厅里的光暗下来,白色幕布上电影开始播放。这时他左边有了响动,男人抬头望去,却看是一双男女恋人绕过来在他身旁坐下。沈一弓捏了捏掌心的汗,心想也许穆秋屏的那位朋友也觉得尴尬,所以没来。
这样也好,他一个人单独看看电影也免了再去想“新恋情”的事情。可就在他这样想着了,他右边有人坐下了。沈一弓借黑白电影投过来的光朝旁望去,坐下的是位身穿深咖色格子毛呢西装的年轻男人,眼睛很大,皮肤白皙,面部略带些婴儿肥显得年龄很小。对于男人来说有些过分可爱的长相了。
“你好。”那人轻声和沈一弓说,与他伸出手,“我叫宋祁,是穆秋屏小姐的朋友。”
沈一弓掩了尴尬也伸出手:“沈一弓。也是穆小姐的朋友。”
两人打过招呼以后,便都撤回座椅范围之内,有意不再触碰。能看得出来对方也对这次类似“相亲”的境况感到陌生与无措。好在电影院里灯光昏暗两人暂且都不必强行交流,勉强缓解了一下这份紧张。
长久无话,沈一弓倒真是看那电影看进去了,女主角的性格倒和穆秋屏生活中相类似,也是真切又热情,天真又放荡,她心里怀揣着对爱情的希望不管不顾扎入上流圈子里,最终却被男人伤害的体无完肤。
到电影结束,穆秋屏穿着婚纱孤独地站在外白渡桥上朝远方眺望,开口唱起凄婉的情歌,电影院里已能听见不少姑娘为她遭遇而哭泣的声音。灯光亮起,沈一弓站起了身,回头借着光看清今晚这位陌生人:“电影放完啦。”
那男人也跟着站起来,他个头不高,最多一米七五,站直了头顶也就到沈一弓鼻子这里:“是。您要走?”
“先出去再说?”
两个人就一块出了电影厅,沈一弓站在外头电影海报前等他过来,拿出烟来递给他,对方接过了主动拿出打火机帮他点上了。
“你叫宋祁?”
“嗯。”
沈一弓指了指海报编剧那栏:“电影编剧?”
他端着烟笑弯眼来,把那只打火机收进口袋:“是,工作认识的秋屏。”
“秋屏是个很好的姑娘。”
“她是个非常有罗曼蒂克质感的女人。”
“罗曼蒂克?真是洋气的词。”沈一弓这次认真打量了一眼他的着装,服帖、得体,一头浓郁的黑发用摩斯往后梳去显得非常精神,一双大眼睛炯炯有神,看着人时很难让人会避开他的目光,“所以……你就是秋屏说的‘那一位’了?”
“那你应该也就是她谈过的那个‘他’。”宋祁抽着烟笑道,“来之前,我还有些担心。毕竟这样的人很少,如若有了也许我也很难在这么小范围内还提出要求。忐忑之下见到了你,想不到你如此英俊。”
“我英俊吗?”沈一弓哈哈一笑,摇了摇头,“你这是故意为了缓解尴尬所以才说的吧?”
“我没有讲错,你确实英俊,比我认识的这种人都要英俊得多。”
沈一弓想了想,如果就此道别也拂了穆秋屏一番好意,便开口邀请:“现在还不迟,我请你去喝点小酒吃些东西吧,怎么样?”
宋祁把烟扔地上拿脚碾灭了,抬头一笑:“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