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
是的,我们。然而“我们”之后呢?沈一弓不知道他又该说些什么。坦白?如何让对方去理解这种扭曲又不寻常的情感。隐瞒?话都已说到这里,所有谎言都显得苍白无力。他在犹豫,思考是不是该把这些告诉梁清文。
“我们……我们因为大烟,吵了一架。”沈一弓最终还是选了折中话题。他很难跟梁清文解释清楚这些过往。多尴尬,一段长达八年无时不刻困扰着他的尘封往事,如今却令他难以启齿。他可以毫无保留告诉穆秋屏,因为他知道那个女人一定会为自己保密,而且更重要的是——那是一个女人,女人天生对情感有着非同寻常的同感与敏锐。
但梁清文不是。
他避开了去猜想对方会有什么反应的可能。况且这句话分量不轻,梁清文听了以后原本伸去拿烟的手微妙一怔。
“……大烟?”
沈一弓闷闷点头。
“你跟霍左,因为大烟,吵架?”梁清文倒吸了一口凉气,似乎在佩服沈一弓的勇气,“这算是个公开的秘密吧,可你……我真是没想到你竟然有这个胆子和他提。”
“我没法接受,反正我不知道你怎么想吧,霍左抽大烟这件事儿我憋心里很久了。”
“唉,这我知道。”
“你知道,你为什么不说?他肯定不是这两年才开始抽的,对吧。你那个时候也没离婚应该也知道这些,你没想过阻止吗?”
“我跟他哪儿说得上话?再说了,那是霍左——谁敢阻止霍左呢?你以为人人都有你这胆量?”
沈一弓头往后仰去,手遮在了眼前:“可他不能一直这样吧?大烟现在正一步步地摧毁他。你让我就这样冷眼旁观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说吗?”
梁清文却过于老实反问他一句:“那你又有什么资格什么立场去说去做呢?”
对方瞬间哑口无言。
是他,现在他又有什么资格什么立场?
“这事儿,几年前就有了,一曼不是没说过。可她说都没用,你怎么讲啊?”
“那就眼睁睁的看着?”
“不然呢?”
沈一弓别开头,像是不肯再说。梁清文瞥他一眼,不再追问,只是自顾自小声嘀咕了一句:“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台上的康康舞终于跳完,舞女们从左边鱼贯而出。沈一弓看了会儿,站起身把烟头扔到地上:“我还有别的事先去忙了,这边辛苦你盯着了。”
“这边就交给我,你先去吧。”梁清文从主持的家伙摆了摆手,跟着沈一弓站起来,他闻到男人身上那股味儿,补上一句,“回去好好洗个澡睡一觉,吹个头发,别明儿邋邋遢遢的来,跌份。”
“唉,我知道。”
“新的西装我让赵妈熨好放你床上了,你明天就穿那套,别自己乱七八糟选领带、手帕,知道吗?”
沈一弓停住刚想挪开的脚步,站定在那儿听梁先生安排:“您还有什么吩咐,一并说了吧,省的明天我给您跌份。”
梁清文赶忙回他一句:“没别的了,就求您明天人模狗样穿的正儿八经些。”
“你这是夸我吗?”
“夸。”
沈一弓冲他笑着转身挥挥手走了。梁清文站在那儿迟疑半晌,想想还是又叫住他:“沈一弓啊。”
“嗯?”他停下脚步回过头。
梁清文把那份名单放下,站直了身:“很多事,过去就会过去,不管当时到底有多难熬。真的,我这个过来人的经验。”
沈一弓勉勉强强挤出笑容作为回答:“谢了,清文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