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冉抬眼望去,只见眼前的那个男人同样也注视着自己,清晰而仔细。幽深的眸子如同深夜下的大海般,几乎在一瞬间就已然看穿了她逞强的姿态。正当她的心理防线一层层被他的注视击破,几乎打算掉头逃离开时,他却已经冰凉地从薄唇之间溢出了一声轻哼,“我答应过了吗?”
他喜欢的东西,他想要的东西,有什么是得不到的?如今他早已经把她当做自己生命中的一部分,她怎么敢这样妄自说要离开他的身边开展新的生活?不,他决不会允许有这样荒诞的事情发生!
裴冉因而他言语中蕴含的铁血意味而微微收拢了颤抖的手指,心知自己现在的所作所为无疑已经触了他的逆鳞。
要知道眼前的男人可是阎卓朗,整个集团里有谁不敢听他的指令?哪怕是在人才辈出巨头云集的商界里,他也是里头的帝王。这样的一个人物,却被她一而再再而三的伤了颜面自尊,如何会不发怒?
但她裴冉到底是一个人,不是他的下属,不是他的子女,如今又凭什么要像个木偶一样听从他的号令?
思及于此,她索性定下了破釜沉舟的意味,随即一扬下巴,对着他倔强地抬起眼来,语气激烈地反问道,“你什么意思?”
阎卓朗刚想开口,却对上了她苍白失色的脸颊,和那双鲜明暴露出几许心底杂乱情绪的眸子。
刚才在洗手间外光线不明,他未曾注意,如今仔细打量这才发觉,那曾经清亮的双眸此刻却呈现出几分暗淡的光芒来,几日不见,她双颊似乎又瘦了一些,看上去有几分憔悴。下颔尖尖,显得那双眼睛更加幽黑而大,让他不自觉地想起曾经在奈良见过的小鹿,凭空多了几分让人怜爱的意味。
眼前的实景显然比任何呈上来的体检报告都要来的精准明显,引得他被怒火集聚的心头竟也腾出了一块地方,有些心疼起来。
这些日子……她定然心里也是不好过的。
阎卓朗心中隐约一痛,却终究还是面无表情地逼近她颤动的身躯,一字字继续放下了狠话,“裴冉,你记住,你没有说不要继续就不要继续的权利,我也不会准许你离开我。既然你无论怎么样都得恨我,那我还不如让你恨我恨得深一点。你知道我是做得出来的。”
天底下怎么会有如此霸道的男人,真以为所有人都必须在他掌控之中生活?
裴冉气得一阵眼前发黑,只觉得从头到脚趾的每寸皮肉都在发抖发麻,下意识地已经退后了两步,冷声怒斥道,“你想都不要想!”
说罢,她转身刚想要走人,就被一只手拉住了肩膀。她用力一挣,却正好扯动了手臂上的伤口,疼得差些叫出声来,但却又不愿意在这个男人面前示弱,最终也只是狠狠地咬住了下唇,几乎快要咬出了血来,才将即将要溢出嗓子眼的那声痛呼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她回转过头来,眼圈红红地看了他一眼,从咬得紧密的齿间溢出的语调冷淡而清晰,“阎先生,请自重。”
阎卓朗因为她这句生疏的“阎先生”称谓而眼底一暗,似狼般孤冷疯狂,正想说些什么时,眼神却落到了她的肩膀上,漆黑的眼底隐约流转过几分懊悔和心疼。
裴冉也是因为他这么一眼,这才发觉自己身上用以掩盖伤口的披肩经过刚才一番拉扯,早已经暴露出了其下厚厚的纱布。而如今,崩裂开的伤口溢出的鲜血正在丝丝缕缕地浸润着纱布,撕心裂肺的疼痛一点点地侵入人体感知,让她脸色一阵阵发白,却强撑着不想倒下。
“那天,感谢你救了我。虽然你没有出现,而是叫顾子华撒了个谎来骗我,但其实我都明白。”一边说着,她稍稍挪移了位置,才让自己靠在了墙壁上,以支撑柱摇摇欲坠的身体,一边苦笑地对着他扯了扯嘴角,“我现在的身体情况你也看到了,如果你是真心想要为我好,麻烦不要再逼我了。”
抿了抿苍白的唇,她抬起眼来,看着他握着自己手腕的手指,不再挣扎,只是那一字一句分明带着鲜明的痛意,“放过我好吗?”
阎卓朗本来想搀扶她的手彻底地僵硬了,黑沉的眼眸里风云难测,才稍稍放松了手指,马上又如同想起了什么一般马上重新又握紧。力道之大,几乎要将她本就纤细得只剩下骨头的手腕掐出了一圈红痕,“不可以。”
突然,他的手上搭了另一道强劲的力量,猝不及防地强行将她和他分开来,但阎卓朗此前到底是用了全身的力量,在被分开的同时到底也让那人反弹了后退好几步,却还是终于站定。
裴冉抬起眼来,看到那个人影不禁瞪大了眼睛,“付子然?”
没想到他刚赶来找自己,就又看到了这副景象,也不知道他会又误会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