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蓁蓁做了一个梦。

说来也不是梦，只不过是回到了陆昱珩死的那天。

前世，她一直是闭着眼睛的，所以也不知道自己所处的环境是什么样子的，只知道是在医院里。

她躺在床上，周围一片静谧，偶尔有脚步声传来，一般都是医生查房，护士换药。

但是同样是脚步声，她却能听出来那一道脚步声是属于陆昱珩的。

就像现在，正朝着她走来的脚步声，一步一步沉稳有力，他又来了。

十八年了，从失去那个孩子到躺在这张床上，已经过了十八年了。从一开始听到他的声音伤心难过后悔不迭，再到后来的悔恨绝望，再到心如止水，再到习惯成自然……

每一次他来，她的心就仿佛被浇灌过的花一样，迅速怒放。

她很欢喜，也很期待他每天的到来。

“蓁蓁，你躺累了吧？”

不累不累，有你在，哪怕一辈子这样，我也很满足了。

“你累了，我也累了，好在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忽然，他的手，抚在了她的脸上。

“这么多年来，也不知道你到底能不能听见我的话，可我一直以为你是可以听见的。所以，没敢告诉你，那两个人的下场，现在……我终于可以告诉你了。”

“十八年前，他们害你失去了孩子，失去了鲜活，我本想直接弄死他们的。可我想啊，你还在躺着，还在煎熬着，他们凭什么解脱？所以，我把人送进了监狱，让他们在那个鬼地方，陪着你和我一块儿，生不如死！”

“这十八年，他们在里面过得一定很精彩，你不知道，他们俩在里面，每个人自杀至少五次，但每次，都让人救过来了。我知道，他们想解脱了，可是你还在这里躺着，他们凭什么解脱？凭什么！”

“不过我最终还是会成全他们的，在他们觉得熬了十八年，熬过了监狱劳改的时间，等待他们的会是光明的未来。呵呵，简直可笑，你都再也不会醒来，他们怎么会那么天真，觉得我会让他们继续活下去……”

“可惜你再不会醒来，不然一定想要看看他们走出监狱就看到我的骇然模样，也一定想看看他们为你和你的孩子赔命的下场！”

“不过，你不醒来也好，不醒来，就不用看到我……跟他们一样的下场……”

耳边的声音絮絮叨叨，仿佛一个垂暮老者在叙述生平。

可叶蓁蓁的心却揪了起来，因为她不明白，不明白陆昱珩最后一句话到底什么意思。

你到底要干什么呀？

什么叫跟他们一样的下场？

陆大哥，你不能……不能做傻事啊！

脸上的温热触感，忽地消失了，叶蓁蓁心口一紧，紧跟着就感觉到自己脸上罩着的呼吸机口罩被人取掉了。

“十八年了，医生早就说你已经没救了，与其让你这么躺着，不如让你安然离去。可是我舍不得，所以拼尽全力留了你这么久，你那么活泼好动的一个人，一定也躺烦了吧？”

“家里人都给我下最后通牒了，再不娶妻就让医院停止对你的治疗。蓁蓁，我不想娶妻，你肯定也不想我娶别人的，所以，我们一块儿走吧，你别怕，我拔了你的氧气，但我会走在你的前面，替你探路的。”

叶蓁蓁再蠢再笨，也听出来陆昱珩什么意思了。

不……不……

陆家人的心思她可以理解，她能够了解，她不会缠着他不放。

陆大哥，不要，不要做傻事！

叶蓁蓁死命的挣扎着，想要醒过来，想要阻止陆昱珩。

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努力了十八年都没张开的眼睛，在那一瞬间忽然张了开来，入眼就看到世界一片雪白。

唯独陆昱珩，他穿了一套黑衣黑裤，身材依旧高大笔直，举手投足依然干净利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