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管夫人,尸回草就是最好的证明,她没有子嗣的那种焦急和不安就是证据。一切都已验证管夫人黑暗的谋划,此时戚夫人如精神被抽走一般木然在妆台前一动不动。许多年了,宫中各种势力不断,关系如网,如今对抗她的人终于出现了,不出所料的是最埋怨最恼恨她的人。她两处迷惘着,是该将重阳夜之事掩盖下来,还是立刻拿着证据去找管夫人算账?她的眸子里透出些许茫然无措的光,她困惑了,双手抱着有些凌乱的发髻的头,玉指插进蓬乱的头发里,陷入惆怅,愁容满面。
荆倾默默站着,看着拿不定主意,不知如何是好的戚夫人,她既没上前说着宽心安抚的话,也没帮着出主意,就怔怔的站在原地。看着戚夫人愁容满面,她也不知该怎么办,眼眸里泛着茫然,甚至她觉得不该把尸回草这件事说出来,哪怕是骗骗戚夫人说只是不小心吃坏了肚子,她有些后悔,几次欲要说话,却终究不知说什么才好,无奈婉怜的摇摇头。
荆倾此刻多么希望戚夫人能将此事放下,就当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希冀戚夫人的‘放下’救赎自己刚才的胡乱话语,因为戚夫人揪着不放,后宫无宁日,这宁日暗着是管夫人的错,明着就是自己的错,原本可以按下不说的,但是半年多来从未见管夫人来鱼藻宫半步,且就是见了面也是不屑一顾戚夫人,这让荆倾很是生气,一气之下便说出事实。
戚夫人纠结的样子令荆倾内疚,知道戚夫人只是受刘邦恩宠过多而已,但这一人受宠却牵连着六宫所有夫人美人嫉妒与阴暗的心,尤其是皇后。
吕后恨戚懿,众所周知,刘邦也知道,但刘邦也深知吕后性刚毅如男儿,自己有时都招架不住,最后还是得拿出天子做派来镇服吕后。
荆倾更知道戚夫人也在谋划一场大事件,就是易位储君,拉下太子,扶立自己的儿子刘如意登上储君之位。刘邦时常的来鱼藻宫,荆倾伺候他们的时候多能听出戚夫人话里话外的意思。刘邦总是婉言回复戚夫人的话,好安她的心。她自是忠诚于戚夫人,却也常为此担心,戚夫人想易储才是最大的冒险,荆倾刚刚见识过皇后的厉害,皇后不怒而自威,她觉得戚夫人挑战皇后充满着难以预料的危险性。
戚夫人表面上维持着和善温和,一如往昔的和大家说谈,表现的大大方方没所谓的样子,但是人人心里埋怨着她,只因妖娆风姿,倾国之色受尽帝王宠,成了众矢之的。
殿里,空气仿佛凝固了,闷得人喘不过来气。阳光透过大殿镂空的雕窗挤进来,金灿灿的照在戚夫人惆怅的面容上,虽如此,却也丝毫掩盖不了夫人那绝代容颜的美。
戚夫人依旧无声地端坐妆台前,出神的望着金灿灿的铜镜,木愣着思考,阳光不断在铜镜上倾移,时间飞逝,她必须要想出好主意解决此事。
没多会儿,珍儿端着熬好的药进来了,那药微黄,一看就觉得苦,用一个玉碗盛着,热气袅袅。
“荆倾姐姐。”珍儿端着药,看戚夫人心情不是很好,荆倾站在夫人身后,珍儿不敢打扰夫人,就小声唤了荆倾。
荆倾应声扭头,见是珍儿便提步到珍儿面前,忧愁之中和善问道,“熬好了?”
“是,小火半个时辰。”珍儿依旧俏皮的小声说。
荆倾挤出一抹笑容,满意的点点头,从珍儿手里接过药,头向门口一摆,示意她可以出去了,珍儿当然明白,就出去了。
端着热腾腾的药,荆倾对着药碗轻轻的吹了吹,碎步到戚夫人前,把药小心的放在台前。
“夫人,吃药吧。”荆倾细语轻声唤道。
戚夫人放下抱头的双手,抬眼无神的看着荆倾,良久没有说话,继而将目光移至玉碗里的药,右手慢慢把摸着玉碗。
“权力是致使人心沦丧的最罪恶的东西,它像是无形的高大殿堂,等人们一番搏杀后,有人登上巅峰的殿堂,却发现殿堂里除了他什么也没有,别人想帮他,他却还一味的挥刀阻止从下边不断上来的人,它是寂寞的,却也是看风景最适合的地方。这是男人们博弈之后的战果。而我们也是博弈,不管最高处的那个人是不是最爱的人,我们都要成为他身边陪他一起玉兔东升红轮西坠着的那个人,因为景色的确很好,所以也要搏杀一场,至此我们的手上沾着血,心里落着歉疚和不安。”戚夫人大叹一声,若有所思地说出这些话,似感伤,似觉悟,似迷茫,朱唇欲动又止。
荆倾不知该如何接话,遂而不语。
“汤药何以解我愁啊!”戚夫人慢慢端起药,看了看,抿一小口,苦的很,没有喝完,又放下了。她转回头,招手荆倾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