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皆笑了,莎铃儿也跟着笑了起来,大家一片灿烂的笑声当中,莎铃儿脑海里顿时闪现过王兄交代自己的事情,于是一下子脸色不如先前爽朗了,渐收笑意,蹙起了眉头,咬着嘴唇陷入一片沉思当中。
“此次南下长安,哥哥希望你向汉家皇帝把九原地区尽量给咱们要过来,厚礼便是牛羊马匹500头,他们不想嫁女儿的话也可以,本单于只要九原地区,他们的女子,本单于不稀罕,没有汉家的女子,也有楼兰的公主,若是他们不愿意的话,你千万别拿出厚礼。”
冒顿的话犹在耳畔,千叮咛万嘱咐的告诉自己将九原郡要过来。莎铃儿明白九原郡有着丰美的水草,广阔的土地,非常适合放牧游猎生活,就和他们现在的河南地紧紧相连,但是九原郡历来属于秦朝,现在属于汉朝了,没有汉朝的同意,径自去占领它,肯定名不正言不顺,一定会闹起战争的。虽然近年来匈奴国力日渐强盛,但战争一事终究还是不希望看到的。刚好与汉朝的姻亲·日子到了,冒顿便想通过‘和平’方式解决九原郡的问题,临走特意嘱咐妹妹栾鞮小公主尝试着去要九原郡。冒顿多少是个明白人,知道汉家不轻易给土地,土地乃是一国根本,也是显示国力江山的一大物质条件。自己都不愿意将土地给东胡王,汉家怎么可能愿意给自己九原郡呢?但依然抱有一种希冀汉家皇帝糊涂的做法,能要就要,要不来的话,牛羊马匹注定汉家也是要不了的,自己也没什么受伤害的地方。
莎铃儿沉思着冒顿的话,临走前,自己是兴冲冲的答应着,没和汉家的人打过交道,自己的家国历来又是那么的蛮横高傲,骨子里瞧不起汉家的人,认为汉家的人懦弱保守假仁假义。而且在汉六年的时候,汉家的皇帝还被哥哥围困在白登山七天七夜不得出,自然的认为,汉家的人不如匈奴强悍,汉家的军队国力也不如匈奴。莎铃儿才敢满口答应下来,实际是骨子里已经将汉朝的人看轻了,认为只要是匈奴开口谈的条件,他们只会乖乖听从不敢反抗的。只是这两日以来,见到的事,见到的人,莎铃儿却反是打骨子里倾佩起来,大臣们的忠于职守,皇帝的帝王之风,皇后的母仪天下,后宫的雍容和谐,臣民的昭明生活。大汉的生命力如星火燎原般的日渐强盛,政治经济文化军事各方面看上去无懈可击,很有一种坚实强盛之势叫莎铃儿不敢再夜郎自大的狂妄与想当然了。
如此一想来,莎铃儿意识到自己犯了严重的错误,不该一时兴起将厚礼给了刘邦。倒也不是可惜几百头牛羊马匹,自己的家国本就是马背上的国家,不缺那么几百头牛羊,只是自己还未将哥哥的要求说出口,自己冒冒失失的就给人家好处,到头来还得不到自己想要的,才是莎铃儿后悔的。一想到自己做事冒冒失失,根本不考虑下一步怎么走,莎铃儿心底责怨自己到底还是太年轻。想当初,冒顿弑父登基之时,还有人劝自己私下里发动政变夺回父亲的王位,今日想来,幸亏自己没那么做,一来冒顿到底是亲哥哥,二来,匈奴国需要更有魄力有能力为国家前程谋划的雄主。自己年轻纯真,不懂政治,心中也没有一个对国家好的规划蓝图。哥哥弑父虽然不对,可是近年来带领匈奴族人返回河南地,夺取河套平原,消灭东胡,打压月氏国,军事打击西边的楼兰,又威慑楼烦河南白羊国,称霸于大漠南北,政绩煊赫,无人能敌。于是冒顿那些过去不堪的事迹渐渐被这些政绩淹没了,大家看到的是他的雄才大略,逐渐地认为匈奴国的辔头还得交给这个伟大的匈奴国主。
莎铃儿早已沉浸在对哥哥的精神崇拜之中,冒顿对外如何凶暴,对唯一的小妹妹却疼爱有加,如父亲一般教育着她,培养着她,把她教成匈奴国剽悍的女人,授她骑马技术,射箭技术,打猎技术,驾驭技术。冒顿私下里听说过有人教唆莎铃儿发动政变推下自己,但是她没听信别人话,这给冒顿更加疼爱她的理由,他知道自己的小妹妹历来纯真无邪,不参与政事,更不会谋害自己,于是加倍的疼爱她,成为匈奴国最受宠的公主,人人敬仰。
冒顿对妹妹也是赋予重任的,从来都认为匈奴的女子是最棒的,比如这次的南下长安,就把要过九原郡作为考验妹妹能力的事情,成功了,冒顿觉得总算不是白教育一场,没成功,妹妹的能力还需要加强。九原郡一事,冒顿对莎铃儿还是比较宽松的,他也知道很有难度。
两日所见所闻,越发觉得汉朝的雍容大度是匈奴所不可比较的,虽然暂时国力比不上匈奴,但终有一日会超过匈奴,一种对汉朝莫名的畏惧涌上心头。莎铃儿对匈奴对冒顿起了愧疚之心,认为自己很难去完成冒顿给的任务,虽然冒顿说是尽量要过来,但是莎铃儿确是个执拗的女孩儿,要就是要,不要就是不要,不存在尽量要。
但是现在开口对皇帝谈这件事又觉得不合时宜,于是莎铃儿烦躁的不由得挠了挠后脑勺,瞧见大家方在一片推杯换盏的喜悦中,莎铃儿终是开不了口,便转话题对刘邦说,“皇帝陛下,莎铃儿想尽快的见到贵国公主,因为王兄还遣使臣去了楼兰国,缔结婚姻,怕是楼兰公主会与贵国公主一起进我们的王庭,楼兰王曾请求王兄立楼兰的女儿为阏氏,王兄顾及汉朝,并未正式答应,只是楼兰王又说要抢在汉朝的女子之前进匈奴,所以……”
刘邦一听,内心为之一怔,忙合起手里的冒顿单于的织锦,将它放于自己的袖口中,眯着眼睛,一副不相信的样子问,“楼兰?冒顿单于也和楼兰结亲了吗?”
莎铃儿说,“王兄近几年军事打击了楼兰,虽是没有彻底收服,但是楼兰国元气大伤,不能与我们抗衡,只得派使臣来我朝结亲。”
刘邦与众人相互看看,皆缄默,想不到匈奴这几年不仅占回了河套即河南地,还把楼兰给军事打击的也和自己一样与匈奴结亲了。莎铃儿这么一说,倒是叫刘邦有些不自在,冒顿军事打压楼兰,是说给自己听么?久久的,刘邦略带尴尬‘哦’了一声,又道,“原来是这样,看来公主不能在长安久留。”
莎铃儿点点头,“还请陛下早做决定,莎铃儿好早日回国复命。”
“那好吧,明日朕便让栾鞮公主见我们汉家的公主。”刘邦说。
莎铃儿面容淡淡的点点头,对于要九原郡地区一事,她始终开不了口,她知道土地就是王国争锋的根本原因,如今要硬生生的向汉家要一块土地,除非他疯了才会给,否则想都别想。河套地区以及河套南部的九原郡是块肥沃的土地,要是给了匈奴,不就像冒顿给刘邦马匹打自己一样么,等匈奴马儿吃够了草,保不准他就会南下入侵长安,甚至有可能毁灭长安。
但是回去的话,不是自己的性格,不仅没有要到九原地区,反而白白送给刘邦500头马匹,这不是给自家惹祸么?莎铃儿千思百想的不知该怎么办,蹙眉沉闷的久立原地而不言一语了。
刘邦瞧她不说话,便问,“公主怎么了,表情为何如此怪异?莫非生病了么,还是请太医过来吧。”忙转头向着殿外大声传旨,“传太医……”
话还未说完,就被莎铃儿打断了,不知哪来的勇气用着试探的口吻说,“我没有生病,多谢陛下的关心,只是……”话到此处,莎铃儿顿了一下,继续微笑着硬着头皮说,“不知道汉家的河山范围有多大,可有被分割出去的地方?比如九原,它与河套原本可是秦庭与我们竞相争夺的地方,只是现在它依然归属中原了。若是有人以厚礼相换,不知皇帝陛下会不会同意将九原地区分割出去?比如……比如分割给我们匈奴,我们会以更优的礼物奉送到你们手上,就像刚刚给你们的牛羊马匹什么的。”话音刚落,就看见众人齐齐将目光聚集在她的身上,众人面容皆庄严肃穆一副拍案而起的架势。
莎铃儿如芒刺在身很不舒服,两手在衣角下紧张的搓着,转身看看身后的钮祜儿,钮祜儿同样以尴尬的表情不知所措的看着她。莎铃儿又看看众人,带着似笑非笑,不,是不知该不该笑的表情看着大家,轻轻而谨慎的问,“是不是莎铃儿说错话了?我……”不知该说什么便低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