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刘邦挥手叫大臣们纷纷散了朝,独留陈平和萧何二人在未央宫前殿里。
坐在龙榻上,刘邦一手轻揉着太阳穴,一手闲适的搭在膝盖上,眉心紧锁,两眼发愣似的盯着几案上上奏的竹简,看了会儿,叹了声便看向前方安安静静站着的萧何和陈平,二人低头恭候在那里。
“咳咳——”刘邦一声干咳便道,“陈公认为错在齐国?”
陈平立刻上前一步躬身道,“臣确有耳闻齐国提价在先。”
“你来。”刘邦坐直了身子叫陈平上前,把案子上齐国的奏牍递给陈平,“你瞧瞧齐国的奏牍。”
‘哗——’一声翻开奏牍,跃然奏牍之上几行字:臣国提盐价实为无奈之举,淮南长沙私下售物给对方以低价,奈何臣国买他国之物,钱币却高出三成之多,倍感无由,提高盐价出售他国以利互利,望准之,齐臣,肥。
‘唰——’一声,陈平又合上奏牍,眼皮子眨了几下便没了下音。萧何上前接过陈平手中的奏牍,看后也倍感迷糊,又将奏牍放在案子上。
殿里无声。“东方诸侯到底作甚呢?”刘邦不悦的敲了敲案子,扭过一边。
萧何瞪一眼陈平,陈平不理,只是埋头苦思,赫然眼前一亮便又道,“这其中缘由怕是不好清楚的。臣倒是有点看法,不知是不是这样。”
刘邦挥手叫他说,“快些说来听。”
“置酒未央的时候淮南王曾说过近年来渔业收成不好,雨水少以致竹简之产甚少,淮南国的丝织业不比其他国发达,丝织业的盛产主要集中黄河流域的几个产地,锦绣襄邑、罗绮朝歌、绵圹房子、缣总清河,南方的丝织业主要盛产于蜀地。淮南国内无有可供卖出国的物品且要出价购买蜀地的丝织品,盐物不足需从齐国购买,国库不甚充足,这是淮南国之况;长沙国丝织业发达,水稻充足,盛产竹子、楠木、犀角、玳瑁物品,缺失的玉石、宝马、毡裘、野麻等物可从梁国赵国购买,鱼盐需从齐国赵国购买,这是长沙国之况;梁国麻丝业较优,铜铁漆陶较优,缺失的玳瑁、楠木、犀角等物可从长沙国购买,盐物需从齐国赵国购买,此为梁国之况。以上诸侯国并非国内不能产盐,只是不比齐赵两国的盐粒精细。年前的雨水少,致使各诸侯国物品生产比之往年少很多,经济不增反减,盐业却无甚影响,尤其是齐国的近地产盐。淮南长沙梁国为灾害国,私下里协议售给彼国价钱全部降低,减少彼此国内的经济负担,灾害对齐国无有影响,所以淮南等国出售给齐国的东西价钱不变。齐国得知消息怒发冲冠,怒斥淮南等国不诚恳,臣晓得曹参丞相劝阻过齐王照价购买他国之物,齐王后却百般称说诸侯们欺骗齐国,齐国从长沙国购买的楠木比淮南国从长沙国购买的楠木价钱高出三成,所以齐国一怒之下将盐价提高,大体应该是这样。”陈平将心中所分析的齐国盐价提高之因一字不落讲给刘邦,滔滔不绝,颇具道理。
刘邦听得不由得连连点头,面色缓和,听到结尾便哈哈大笑起来,一拍案子道,“陈公果是分析的有理,大概是这样吧。丞相说呢?”笑呵呵的问萧何。萧何听完陈平所说,心中早已认可了陈平之说,便也上前一步拱手称道,“曲逆候所言有理。”
“哈哈——”两声长笑,对陈平道,“齐国的事就请君侯亲自前往一趟,至于将制盐权收归汉庭那是不可能的,朕一会儿会亲自手写一份诏书,你去比其他人去更合适。从前你就是朕的军师,屡屡献计,口上功夫了得,此去齐国望君侯指导一下齐王,千万告诫他切不可再次鲁莽行事,万事要与曹丞相商议之后再做决定。”刘邦早已在心下思来想去的觉得此去齐国的人选非陈平莫属,也只有让他亲自前去齐国才能将刘邦心里想说的话完完全全的叫齐王明白。
陈平先是一愣,没想到这事儿还需要亲自跑一趟齐国去交代,愣了愣神儿便赶紧上前一步,躬身作揖听刘邦吩咐。眼睛上瞥刘邦一眼,瞧见他正拿了笔扒拉开一卷丝帛要写诏书,凝眉正气,器宇轩昂。陈平又小心一问,“此去齐国必先路过梁国,皇上的意思要不要顺道去梁国看一下?”将身子躬的更弯了,等待刘邦的回答。
正在执笔的手突然停住,看了看手下的丝帛,满嘴搅动的想了想,迎上陈平恭候的目光,忽然笑了,指着陈平道,“知朕者陈公也。君侯自己拿主意吧,朕知道君侯什么都会为朕做好的。”
给了陈平一个不咸不淡的答案,陈平淡淡一笑便躬身退回至原地。
待刘邦写完诏书后,将丝帛上最后一行字的下方盖上铸有‘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个大字的玺印。小心翼翼的卷起来,起身亲手交给陈平,再三叮嘱,“君侯一切小心,朕等着你的喜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