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薄姬隐忍,在金华宫里过的如同隐居了似的,若不是什么重大的宫廷盛宴,若不是皇帝或者其他姬妾叫自己前去赴会,薄姬可能会一直待在自己的宫中,不出户一步。就算有时赵美人和管夫人叫自己去玩儿,薄姬都会婉言谢绝继续待在宫里,不管管夫人和赵美人叫自己是好意还是其他什么。
自上次的栾鞮公主来了,皇帝叫自己赴了一次盛宴之后,薄姬便一直待在自己的金华宫,没有出宫半步,待在宫中看看吕后差戴青送来的《吕氏春秋》《左传》等,或者就是唱唱上古的歌曲,比如《蒹葭》《月出》以解闷儿。虽是有一个乖巧聪慧的儿子,但是刘邦仿佛并不怎么喜欢,对儿子的喜欢不及刘如意的一半,薄姬倒也不争论这个,倒不如就此安静的在金华宫度过余生,身边好在有一个儿子疼爱,倒也甘心了。只是在深夜里,摸摸枕边冰凉凉的,心中冷涩苦楚,皇帝心里没她,终年见不上一面,就连儿子长这么大,皇帝都没有好好抱过他一次,每次儿子问她为什么父皇不来看他,薄姬都扭头泣下,转而红着眼眶,带着沙哑之音骗儿子说是父皇国事繁忙没有时间。这个时候,小小的刘恒总会是懂事的点点头,拉住母亲的手,炯炯有神黑黑的小眼睛是那么的清澈,是那么的没有经历过世事沧桑,薄姬看着懂事的儿子,总会把他环进自己怀里,下巴抵着他的额头,偷偷的落下两行热泪。
闻皇后召见,薄姬很快的就跟着戴青辗转到了长信宫。刚进殿便弯着腰子趋步而来,见了吕后立刻恭敬的行大礼,双手举至齐眉处躬身低头曰,“皇后娘娘长乐无极。”
吕后方坐于席子上,手里百无聊赖的做着织锦活计,说是织锦,其实哪有心情做,也是无奈极了,随便找来一个活儿打发时间而已。吕后‘嗯’了一声儿,戴青便扶起薄姬,按吕后之意,薄姬坐在了吕后下座,不敢与吕后比肩而坐,坐下来安安静静的等候吕后的问话,吕后不说话,薄姬绝不敢先开口,恭敬的样子使得吕后很喜欢。
“本宫烦闷,无人可以了解本宫难处,如今只想与你说说话。”吕后遂而放下手中的活计对下座的薄姬笑说。薄姬听后把身子弯的更低了,一副恭敬顺从之样仔细的听吕后说。瞧她这个样子,吕后就喜欢这样听话的女人,牢牢掌控在自己之下,岂不更好。
“放松,只是与本宫说说话,再无其他。”瞧她有些紧张起来,吕后便说,“好久不见,近日可好?”
薄姬不敢直视吕后忙说,“如旧,还好,有劳娘娘挂心了。”吕后淡然的点头,对她来说只是两个不受宠的女人说着闲话来换内心的平衡。吕后微笑道,“本宫倒是不常走动金华宫,这些天也未见恒儿,他可好?可有学习东西?”
“刘恒尚小,臣妾不想剥夺他的童年且让他玩着,大一些便要他识东西了。”薄姬依旧不敢抬眼,恭恭敬敬的低头答着。吕后微楞一下,眉梢微挑,动动嘴角,薄姬倒是会教育孩子,也很赞赏薄姬,更喜欢她的态度。
期间有宫女上来加点心加茶水,也有宫女搬来香炉,顿时长信宫内殿香雾烟飘。
“此生预备如何过?皇帝他就不要指望了。”吕后端起茶水小抿一口,又放下在几案上,戴青拿来了暖手炉子给吕后。
听到这话,仿佛说到了薄姬的痛处,猛然一抬眼正好迎上吕后等候的目光,相视而对之中,吕后从她的面容上仿佛也看到了自己的影子,眼神早已空洞无光。薄姬难掩忧伤和无奈,深吸一口气坚决道,“臣妾从未有指望皇帝的心,有刘恒足矣,清心寡欲也随庄子逍遥游。”
吕后满意的呵呵笑了,“好一个也随庄子逍遥游,旷达怡然。”话罢吕后给戴青使了个眼色,戴青便去后殿取了一些葛布和一个做工精致的青铜双魑香炉给了薄姬,说葛布是去年诸侯王进贡的,是越族地区最上乘的布料,也是宫廷中最上乘的布料。薄姬受宠若惊跪地稽首称不敢领受,吕后强使之接受,薄姬推让不了才叫身边的傅儿接下了。
吕后笑呵呵的对薄姬说,“在后宫姬妾中,本宫最喜欢你。”
薄姬一听吕后这话顿时心底一咯噔,很是为自己刚才的话捏一把汗,此时对她来说还好皇帝没有宠爱她。吕后说这话的意思非常明白,为什么单独喜欢薄姬,那是因为薄姬从来不受皇帝的宠爱,若是薄姬也像今日的管夫人,吕后不会说这样的话。一语点醒梦中人,对薄姬来说,吕后这话仿佛是将她点醒了,不敢再祈望皇帝能够多多关心自己,在后宫中得到皇帝的爱便成了中矢之地。直到今日,薄姬才明白自己一直处在安全线上,虽没有丈夫,但是生命得以保障。背后冒出一身冷汗唏嘘不已,战战兢兢稽首道,“受娘娘之宠,臣妾死不恨矣。”
吕后满意而笑。
二人在殿内说了些时候,吕后这才觉得时间过得飞快,不觉中日光西斜了,照的大殿一片通明灿烂,仿佛人的心也变得灿烂起来。薄姬起身告辞,临走,吕后叫戴青给薄姬家的刘恒带上一点儿好吃的,薄姬感激领受,吕后附手薄姬嘱咐她常带刘恒来长信宫玩,薄姬一一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