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未大明,依然有几许的朦胧蓝,刘邦再也睡不着,心里想着贺兰和匈奴的事儿,咕噜一个转身便点着了旁边的烛火,顿时内殿里亮起暗黄色的光。刘邦上半身露在被子外边,靠在榻边蹙眉沉思。戚夫人被他给吵醒了,睁眼便见他一言不发蹙着眉头靠在榻边想事情,于是打个哈欠也起身,拽过榻尾胡乱撂着的厚实衣服披在刘邦肩上。刘邦将她搂入怀中却各自谁也不说话,戚夫人只听见刘邦呼着粗气,二人沉默了些时候戚夫人便下了榻梳洗起来,不吵闹刘邦。
刘邦细细思忖着已经告诉太子叫他去贺兰,也就在这两天出发。昨日皇后去过宣室殿,刘邦没有见她,以为太子已经和皇后说了这件事,所以也没再想着和皇后重说一次,但是总觉得这件事做的不地道,没有和皇后商量便做主叫太子去贺兰,心想吕后岂不很死了他。刘邦愁得捏起了额头,此事还未跳出脑海,另一件事便已经跃入刘邦脑中,对于匈奴指使楼烦进犯贺兰掠民一事,刘邦觉得不能再拖了,想起日前讨论汉匈边境开关市的问题,若匈奴同意在汉匈边境开设关市,便可增加两国的贸易交流,也可以使两国文化互有融合,矛盾逐渐缩小,也可以刺激两国经济的发展,最重要的是可以避免战争,换取相对的和平。想来想去便觉得开设关市一事不可再拖。
吃过饭,一早就去了前殿,让人传召了太子,吩咐刘盈这几日就开拔贺兰,太子拱手受命。刘邦问刘盈吕后知道后可有说过什么,太子当即一愣,难道父亲还没有告诉给母后?原来自己倒成了中间人。刘盈低头思忖半晌许久不言,一来母后不知道自己去贺兰便无甚可说,二来吕后就是知道了且说了话,刘盈也不会把吕后的话告诉刘邦。刘盈不知该说什么好,怕说了又惹父亲不高兴遂而沉默起来,但他的唯唯诺诺和做什么都不言语的态度却让刘邦很不高兴,问什么都不说话,问什么都没意见,刘邦反感的甩甩手叫他下去了。太子恭敬的行了告退礼回了太子殿。看到太子如此怯懦,再想想什么都不怕的代王刘如意,刘邦越想越觉得如意类己。行事作风,说话口气什么的都特别像自己,对于太子,刘邦却是无奈而反感嫌弃的摇摇头。既然太子如此怯懦,看来叫他去贺兰是对极了的事,就应该好好闯闯,好好历练一番。
太子刚走,刘邦随后叫人传来了陈平和刘敬。刘邦将前时建议在边境开设关市一事重又提起,刘敬听得心神焕发当即拱手对刘邦说本也应该设立关市。刘邦早已将此计划成竹在胸,本来想着处理完关东徙民一事再说这件事,但是眼下看来必须抓紧时间处理好设立关市一事,不然匈奴或者楼烦白羊会趁着长安徙民的放松时刻进击汉朝边境,那个时候再派人就两国事宜去匈奴游说多少会有些损失。刘邦捋着美须髯笑说,“刘公近来为关东徙民一事受苦了,只是这边境上的关市……”一瞥陈平又一瞥刘敬,刘邦下台阶抚刘敬背嘱咐,“还需要刘公再去匈奴跑一趟,将我们的想法说给冒顿,称述设立关市的重要性,朕想冒顿必会答应的。”刘敬赞同的点点头,毫不犹豫的便答应下来,方受命不过片刻便见刘敬脸上稍有一丝担忧,拱手正色对刘邦说,“这个没问题,希望皇上可以为臣择一好口才人士和臣一道前去,这样成功机会就更大,遇着匈奴人的满嘴横言,臣不怕说不过他们了。”
刘邦呵呵的笑了,微挑眉梢‘嗯’了一声点点头,走到内殿中心的铜香炉旁看着袅袅的熏香飘缈怡然,挥手抚了抚熏香,背对陈平与刘敬,“陈公看该选谁?”陈平凝眉思忖片刻便眼前一亮,上前弯身拱手道,“随公随何可以。”刘邦转身看了看陈平,两手交叉在胸前眯细着眼睛想了想,想当年去淮南策反黥布就是这个随何的功劳。如今天下已定,随何也不常进宫,不是陈平说起随何,刘邦倒有些快将他忘记了,轻轻一拍脑门笑着点点头,“嗯,差点把他忘记了。”刘邦把胳膊搭在刘敬肩上笑说,“就随何吧,择日赴匈奴,最好连带着楼烦也给说服了。”“喏,臣定不负国恩。”刘敬点头受命退站一旁。陈平进殿便若有心事般心不在焉,见皇帝与刘敬话完便上前一步拱手对刘邦道,“不知皇上可有遣兵卒驻守长城边境?”
刘邦方坐在几案旁,手里掰着点心吃,点心渣子糊了满嘴,美须髯上都沾满了渣子。陈平话罢,刘邦便停止咀嚼口中之物,眼前一亮脸色凝重的瞧了一眼陈平,略停了停便又重新咀嚼起来,边吃边说,“自开国后,边境上一直都有军卒守卫,君侯不是不知道。自刘公去匈奴就一直有人叫朕遣兵驻守,如今多数士兵罢兵归农,且已和匈奴联亲,应该没什么问题。”
陈平却急的摆摆手,一脸紧张忧虑的对皇帝说,“不可不可,皇上不见匈奴指使楼烦袭击贺兰么?若是匈奴顾及联亲,怎么可能会袭击贺兰呢?匈奴历来是个不讲信用的国家,我们怎么能相信他呢?希望皇上斟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