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太上皇治丧时,刘邦特地召陈豨回京参加太上皇的治丧之礼,半月过去竟未见到过陈豨或者陈豨的使者入京说个明白,只是刘邦自己派去的使者回来说陈豨卧病在榻数日,不能进京,仅此一封悼唁信被皇帝的使者带回长安。刘邦得知此话立即心下一惊,顾不得守孝在身边急召文武齐聚前殿商议此事。
“陈豨不进京,其欲反乎?”面容有些憔悴的刘邦坐于榻上,数日一来一直为太上皇哭陵,纯白的孝服更显得刘邦沧桑不已,那一双灵光的眼中却是急切和疑虑,视线直在十来个文武身上移来游去。着一身隆重白色孝服的萧何出班拱手道,“陈豨不是说重病在身么?陛下派去的使者的确见到陈豨卧病于榻,欺君之罪不生,陈豨何由于此?”刘邦皱着眉头沉默不表态,眼中竟是幽深之思。信武侯靳歙出班拱手道,“不早不晚偏于此时卧病,前时刚查了他,他必心虚不敢进京,心虚之人若惊弓鸟,皇上此次以太上皇丧葬为由召他而无果,其必惧怕皇上对他的猜忌而走险。”诸臣一片聒噪,同意靳歙之说。灌婴威武出班拱手,“皇上号令三军吧,此时陈豨必也悄然准备,若其攻下恒山之南,中原危矣。”诸臣附议。
刘邦起身沉思踱步,忽而脚停,将手中摇着的蒲扇直指台下诸臣,目露果断却只蹦出一个脆亮的字,“等。”刘邦思忖着若陈豨只是戒备而无反意的话,便慢慢撤销其兵权且召回长安;若其真有反意,便正出师有名。刘邦心底有悲怨也有自欺欺人,他不愿陈豨反他,因其跟随他多年,战功赫赫得到信任才将他放心留守边防,一个平素信赖的人要反他,刘邦心底总有些不是滋味。诸臣听皇帝说要等,细细思忖之后便知皇帝何意,皇帝想要化主动为被动,其一,并不清楚陈豨是否真的要反,如果此时夺兵权,则可能惊了陈豨并将他逼反;其二,自古平叛从来都是出师有名,刘邦即使心中对陈豨咯得慌,却只能等待‘名’至,所谓战斗,直为壮,曲为老,有‘名’,‘直’才壮;其三,将所有历史罪责转移至陈豨身上,因其反逆所以诛杀。
方要散朝,刘邦绷着脸交代萧何,“昭告天下诸侯王,王都立太上皇庙,日祭于寝,月祭于庙,四时祭于偏殿。”眼睛又立马跳到廷尉身上,“栎阳死囚以下皆大赦。”萧何与廷尉拱手领命。
朝会过后,刘邦去了万年太上皇的寝庙,在外面看着烟绕弥漫的寝庙,刘邦孝子之心又动,眼闪泪花,后悔没见到太上皇临终一面。怀着庄严的心情进入庙堂,缓步来到太上皇灵位前,褶皱的老脸上泪水早已顺道横流,眼露愧疚之光,“父亲——”,刘邦拿起案子上的三根粗香点着,对着太上皇灵位深深三躬便将三根粗香插入沙兜,“儿子不孝。”之后又行一番隆重的跪拜礼,在地上连磕三头才被旁边宫人扶起。刘邦挥退宫人,伤心的进了后殿寝堂,刚到门槛处的脚却霎时停住了,正见吕后背对着刘邦坐于席间整理着太上皇生前的衣物,春夏秋冬四时的衣服被吕后叠的整整齐齐放在案子上,吕后动作不快,却对每件衣服格外上心。刘邦瞧着她的背影却感觉心底万分复杂,头轻倚着墙壁静静看着吕后,却听吕后似有哭泣且越来越伤心的哭起来,两手不停的在擦泪,最后竟趴在案子上失声痛哭。刘邦站直了身子却依旧目光黯淡而怔怔的看着吕后,看了一会儿也终未进去,在吕后越来越伤心的痛哭中默默转身离开了寝堂。出到庙堂,只神色黯淡的吩咐宫人,“莫说朕来过。”说罢便留一身落寞而哀伤的背影缓步离去了。
听说刘建生病,刘邦即去了临华殿,太医说并无大碍,留了药即出去了。刘邦长呼一口气便在刘建榻边守护着,看着榻上乖巧可爱的儿子,刘邦这才有了笑容,数日来为太上皇的事而一直绷着脸严肃着,今日生病的刘建却博得刘邦一笑。刘邦自捶腰间而笑看刘建,管夫人见势便站到刘邦身后为其捏背捶背,且看着榻上熟睡的儿子便也欢心的笑了,对刘邦道,“你瞧建儿睡觉也眉心紧皱,像极了皇上。”“呵呵——”刘邦笑了,“建儿日后必被国事劳累呀。”“国事?”管夫人下意识一怔,以为刘邦话里有话,管夫人立即盈盈笑道,“为国效劳是应该的,皇上要帮他。”刘邦一愣,眼前一亮便晓得管夫人误会他的意思了,呵呵笑着纠正其意,“是为他的封国。”管夫人捶背的手忽而停住,脸上笑容尴尬,心不在焉的‘哦’了一声,便又继续捶背,却无意中捶疼了刘邦,疼的刘邦轻声‘哎哟’一声,管夫人才回神过来,吓得脸色铁青赔礼,“妾非有意,皇、皇上见谅。”刘邦却只附手在管夫人手上轻拍了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