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正好,梁地却举国阴霾,市井不见摊主小贩,各侯府门前齐齐挂上了白幡布,未听得一声歌喉与嬉笑,梁王宫门前更是高悬白布,哀乐幽幽,进进出出的人一身缟素且恭肃着脸庞,倏尔一阵哀伤低沉的嚎哭声从梁王宫传出来。
梁王宫正堂摆着一具棺椁,案子上摆满了各种太牢之具,两旁宫仆皆掩面低泣,彭越一身缟素跪在棺椁之前早已泣不成声,嗓子早已沙哑,两旁宫仆见梁王跪在棺椁之前三日夜不吃不喝便好心的过来搀扶彭越,彭越只是挥手叫大家下去歇息,他自己一动不动的跪在那里哭老父亲。日头西挂,金色而微暗的光逐渐在大殿移动,照着彭越此时弯曲而疲惫的背影。
梁王宫外却有一人肃正着脸庞,步履匆匆的进了梁王大殿。“梁王——”那人对着正哀伤不已的彭越拱手一揖。彭越回头一看,那人一身关中服饰,一脸事急而恭敬的在他对面站着,彭越哀中大惊的眼前一亮,指着他,“公非梁人也,则属关中不?”“仆狐忠,”那人先报了名,依旧恭敬的弯腰答道,“仆随赵御史而来,赵御史现在开封驿馆,需即时面见梁王。”彭越擦了擦泪,蹙眉起身疑惑的问道,“赵尧么?甚事急切至此,寡人老父丧期,何不推迟再见?”彭越越说便有些怨气,那赵尧不亲自来,倒叫他前去见赵尧,且到了梁国怎不亲自为老父上香一根,彭越即时黑了脸,不欲理睬狐忠,且有叫左右宫仆打发狐忠暂先离去之意。
“奉陛下旨,赵御史前来宣读增加梁国二百里土地之事,”狐忠眼珠一转,马上不动声色的又是拱手一揖说道,“赵御史乃陛下直遣,奉君意,您为臣,不去不妥吧。虽有丧事,还请梁王先君后臣呀。”彭越停步细想,脸上一阵疑惑,过来问狐忠,“增封梁国二百里土地?”狐忠肯定的点了点头。彭越挠挠后脑勺,第一意念便是皇帝从不轻易加封土地,如今狐忠说皇帝要增封梁国二百里地,彭越心底稍有些欣喜,更多的却是摸不着头脑的疑惑,瞪圆了双眼对狐忠反探道,“错了吧?寡人无功,何以增封国土?”
“梁王不知,任一王侯国派出军队助汉室讨伐陈豨者,皆有赐地。”狐忠说。
彭越心底即时喜悦起来,未察觉任何不妥,却是只想到自己曾派出大将和数千兵卒助力汉室,如今皇帝要增封各诸侯国土地,彭越方才的疑惑和失去老父亲的哀伤即时抛之脑后,心底的喜悦跳跃到粗皮大脸上,呢喃自言,“寡人该去,寡人该去嘞。”说罢,彭越便叫狐忠稍待片刻,自己径自去了内殿。狐忠见灵堂上摆着的棺椁正是彭越老父亲的,却是摇头大叹一声,拿起案子上的三根粗香点着便给彭越老父亲鞠了深深的三个躬以作祭奠。
片刻功夫,彭越却是换了一身行头出来,显得较为精神,径自到了老父灵前上了三根香便叫狐忠前头带路出宫见赵尧。
狐忠代彭越到了一家中等设备的驿馆,狐忠说自己先进去给赵御史说一声,彭越笑着叫狐忠赶紧进去,他自己则是原地拾掇自己的衣冠素弁,好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一些。片刻功夫,狐忠出来叫彭越进去,彭越哈哈笑了几声便无任何犹豫的‘哐哐’进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