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帝跪在地上,久不起身,顿首泪流,欲让心中的苦楚一并随眼泪流出。
吕后归去路上,默然流泪,满脑皆是自己的苦楚,惠帝不理解她,先帝不喜欢她,鲁元公主因不太满意张嫣嫁给弟弟一事,因此也久不进宫看望吕后,一些朝臣不满吕后把持朝政而辞官在家,其中陆贾便辞官后乔迁新家至好畤,每日赶驴子游历附近山水。吕后且走且流泪,随行的张嫣见吕后如此,不敢打扰,默默跟行。
自惠帝登基以来,已封后宫十数人为女官,且大都受惠帝喜爱,惠帝念张嫣幼小,虽是皇后却不能处理后宫之事,便将后宫大权交给年长张嫣的赵良人。赵良人与众位妃嫔聚会上林苑时,偶见皇后张嫣独与一小宫人来此游玩,皆小声议论道,“张皇后虽居中位,实乃一小女童罢了,且入宫后于我辈,有什么可敬畏的?”遂见张嫣而不拜。张嫣对此亦不放在心上,友好而礼貌的对她们点了点头便朝一处空旷地而去。
张嫣丫鬟将此事告知吕后,吕后怒,命未央宫少府不准为其拨每月用度,惠帝众嫔妃惧怕吕后,皆来长乐宫请罪,且一起至椒房殿给张嫣赔礼道歉,张嫣将其一一扶起,笑称日后姐妹相称,家人对待。出了椒房殿,赵良人对着众妃背后揶揄张嫣,“方才皇后说日后咱们便是姐妹,说什么咱们也是姐姐嘞。瞧她那出息,受欺辱便只告诉太后裁断,皇上是有多么不喜欢她。”
‘啪——’的一声耳光响在赵良人的脸上,赵良人预备破口大骂,却见是惠帝黑着脸立在她眼前,遂不敢再言语,捂着脸颊啜泣。众妃赶紧跪地低头,大气不敢出。
“后宫大权交给你,是朕信任你,若你以此欺辱张皇后,”惠帝至赵良人身旁,托起她的下巴不屑道,“别怪朕对女人不客气!”惠帝重重一夯赵良人下巴,赵良人踉跄跌倒在地,惠帝拂袖上台阶,进了椒房殿。众妃此后,皆不敢小觑张嫣,每三日朝拜皇后于椒房殿。
三月,春意阑珊,柳芽新绿,冻水长流。惠帝即将行冠礼,叔孙通为其卜筮吉日为本月甲子日,吕后命人将吉日告知百官及长安诸位亲贵。叔孙通再次卜筮主持冠礼的大宾,认为相国曹参可,又选赞冠者王陵、高起、周勃等人协助完成冠礼仪式。叔孙通则为惠帝准备祭祀天地及祖先的贡品。
三月甲子日,天高风轻。百官临高庙,四周旗帜迎风飞展。惠帝率皇后张嫣入高庙,二人共拜太祖高皇帝刘邦于庙堂前,向其告知已成家立业,张嫣日后为刘家传嗣,且告先帝今日自己行加冠礼。对高皇帝行过礼后,张嫣侧立在旁,惠帝跪于厚席之上等待加冠。一身礼服的曹参庄严肃穆的站在惠帝面前,恭敬的对惠帝拱手一揖便开始仪式。赞冠者王陵、高起、周勃三人分别捧缁布冠、皮弁冠、舜弁冠。曹参恭敬而敬畏的捧起缁布冠稳稳戴在惠帝头上,口念祝词,“尔德行美好,谦谦君子,兹日始,八万里江山交给你,愿君负起天下大任。”惠帝叩首再拜。缁布冠,即用黑抹布做的帽子,行此冠后,表示从此后有从政资格,能负得起天下重任。
曹参又捧起高起手中的皮弁冠稳稳戴在惠帝头上,口念祝词,“兹日,受军帽,军国大事皆由君出,君以正帅天下民,保卫社稷疆土,寸土不让。”惠帝叩首再拜。皮弁,即白鹿皮做的军帽,戴此帽表示此后要服兵役以保社稷疆土。
曹参再捧周勃手中的舜弁冠,将其稳稳戴在惠帝头上,口念祝词,“兹戴舜弁,愿君敬畏祭祀,天地日月、山川大河、先祖圣人,君德如玉,不可弃祭祀。”惠帝叩首再拜。舜弁,即红中带黑的素冠,是古代通用的礼帽,戴此帽表示从此可以行祭祀大典。
三次加冠完成,惠帝起身,宗正主持酒宴礼待宾赞者。惠帝率曹参、张嫣等人入长信宫见吕后,惠帝高举酒樽于额前,请吕后喝下,且道,“儿已成年,感谢母后养育二十年。”吕后热泪横流,将美酒一饮而下,亲自扶起惠帝,惠帝面目冷清,吕后抚摸儿子冰冷的脸颊,老泪纵横。吕后见惠帝一脸冰冰,根本不愿理她,遂直接命曹参为惠帝取字,其实惠帝的字,吕后早已想好,早已告诉曹参来完成加冠礼的仪式而已。曹参为惠帝取字仲嘉,惠帝排行老二,德行品质美好,遂而取表字仲嘉,以彰其德。
时逢惠帝加冠,鲁元公主也进宫祝贺。待惠帝朝拜吕后之后,鲁元公主朝拜吕后,吕后久久执其手,不愿松开。鲁元公主带张偃入温室殿见惠帝与张嫣,姐弟二人行家人礼后,惠帝迎姐姐入席间,张嫣向母亲行稽首大礼,鲁元公主赶紧扶起女儿,将其搂入怀中久久,母女二人皆涕下。鲁元公主时下最关心弟弟与女儿张嫣的生活,遂见面便执手相问惠帝,“阿弟受苦了,我家阿嫣颇满意不?”
“阿嫣不类阿姐,酷似宣平侯,使朕六宫粉黛,为之减色。其端静慧愿之性,则与阿姐类同。”惠帝瞥一眼张嫣,张嫣侧向鲁元公主这边笑了。惠帝见张偃在鲁元公主身旁,招手他过来,并将其抱而弄之,“阿偃体格颇似其姊,若为女子亦一佳人也。”惠帝笑着对鲁元公主说,“阿嫣神态俨然一宣平侯,但形态较小罢了,我戏呼阿嫣张公子。”殿内诸人皆笑了。
在宫中住不得三日,鲁元公主便出宫回宣平县。张嫣送母依旧如家人礼,有依依恋·母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