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抹曙光透过炎帝寝殿的纱窗,洒下了朦胧的一层金红。精卫握着元冥的手,坐在床沿边,趴在元冥的胸膛上勉强过了一夜。元冥微微眯开眼睛,一条缝地隐约看见精卫慵懒的发髻冲着自己,一旁凌乱的发丝也随意垂落下来。
元冥想动一下,可是看着精卫熟睡的样子,又只得强忍着。只是微微向左侧偏了偏头,看着被阳光晕染成金红的纱窗,默默发着呆。想着昨夜与贰负一战,实在记不清自己怎会中了贰负的招。明明是劝架的。早知如此应该直奔魔祁王而去,何必插手管这档子闲事!寻找上青玉书,眼下是难上加难了!可恶!回去如何向大殿下和颛顼陛下交待啊!
元冥想着不甘心,胸膛微微剧烈起伏着,敏感的精卫像是被电击一般,立马醒了过来。一双布满红血丝,挂着重重眼袋的睡眼直直看着元冥,元冥颇为一愣,精卫这是怎么了?
“你醒了!”精卫欢快地说着,可是瞬间内心的一股凉意就爬了上来,提醒着她眼前这个人只有最后一天的寿命。
元冥捕捉到精卫忽然黯淡下去的眼光,忙问道:“怎么了吗?”
精卫摇了摇头,“我命人给你做些吃的来。你再休息休息,我……我去梳洗一下……”
精卫一说完,就飞快地、逃也似地跑了出去。眼眶里面全是强忍住的泪水在翻滚,若这是他们相处的最后一天,她就要以最完美最高贵的姿态呈现在他面前。一点瑕疵都不能有!
元冥怔怔地望着精卫一闪而逝的背影,心中颇为纳闷。口中呢喃着:“这个大大咧咧的精卫,何时也变得如此了?”
精卫一口气跑回了自己的寝殿,反手扣住了门。内心的恐惧与眷念终于以眼泪的形式奔涌而出,犹如决堤的山洪。殿中无人,她不需要再戴着坚强的面具,不需要再做神农英勇无畏的大将军。她撕心裂肺地哭着,身子软绵绵地顺着门就瘫坐到了地上。她蜷曲着身子,紧紧抱住自己的双膝,将自己泪流满面的脸深深藏了进去。
大多时候,她已经忘记了自己只是一个平凡的女人,忘记了自己还有哭泣与心痛的感觉。她被捧得太高,她被寄望得太多,那些人的欢笑和言语慢慢为她编织了一件盔甲,她不知不觉中以为自己就是那件盔甲,刀枪不入,百毒不侵。
她是神农国的将军。容不得半点脆弱。
直到遇见了元冥,她才知道她依旧是凡胎一具,刀枪可伤,百毒可侵,甚至只是一个眼神,一个笑容,一个不经意的字眼儿,她就会被伤得片体鳞伤!
她亦是神农国的王姬。是个需要爱呵护的女人。
在爱的大海里,她不怕痛,她只怕连以友谊的名号去爱他都成为了不可能!
“元冥……”精卫抽泣地道,“元冥!”
“精卫?你在里面吗?”门外忽然传来了元冥的声音。
精卫抬起头来被唬了一跳,不是让他好好休息吗?她赶忙转身起来就要去开门,忽而想到自己一片邋遢的样子。又折回去,在水盆里面利落地将就着冷水简单洗了洗脸。
门外响起了更加急促的敲门声。
精卫急急忙忙跑到梳妆台前,却不小心碰翻了一旁的首饰盒,哐啷的落地声惊得元冥以为精卫出了意外,就直接破门而入,却看见精卫正手忙脚乱地拾着地上的金簪银钗。
精卫抬起双眸,脸颊绯红,赶忙又低头更加匆忙地收拾着。元冥在原地一愣,就过来帮着精卫捡着东西,一面还笑嘻嘻地打趣着她:“原来你也有这些女孩子家的东西,怎么平时很少看见你用呢?”
精卫瞪了元冥一眼,这哪里像是濒死之人啊?还剩最后一根簪子在地上,两人却同时伸手去捡,元冥的手完全覆盖上了精卫的手背。她立马小鹿乱撞,嗖得一下就抽回了手,元冥并未看出精卫的异样,只是温和地将簪子捡了起来,合着手里一堆的首饰递给精卫。
精卫嘟着嘴,一把就抓过元冥递来的首饰乱七八糟地就堆放进盒子里。元冥只顾笑,凝视着精卫,并未言语。精卫却是被他看得红到了耳朵根子,于是她赶忙掩饰住自己的内心,不耐烦地冲元冥说道:“你先出去,我要梳洗梳洗。”
“你慢慢收拾,我就在这等你。”
精卫无可奈何地看着元冥,他确实没有任何要离开的意思,于是她只得淡淡回转身,对着鸾镜战战兢兢地梳妆了起来。奈何精卫本就不擅长女子的描眉、梳头,平时要么素颜简洁地就穿上战袍,要么就是丫鬟服侍,眼下精卫看着元冥映在鸾镜里的身影,更加紧张,握着梳子的手都在颤抖,试了几次都没有办法挽出一个飞云髻。
“我帮你吧!”元冥温柔地说着,就走了过来。
精卫赶忙冲着元冥摆着手说:“不用……不用……我……”
话还未说完,元冥就已经抢过精卫手中的木梳,扳过精卫的身子,对着她的长发极其温柔地抚摸了起来。口中还说道:“以前依谣小时候,我经常替她挽发髻……你和她一样笨手笨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