颛顼威严地说:“高阳梼杌,我再问你一次,这件事和你究竟有没有关系?是不是傲狠冒充你在大荒滥杀无辜?句龙在青月场看见的人,其实是傲狠,对不对?”
颛顼此话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
黄帝自然也不是省油的灯,好不容易逮住落井下石的机会,他可不能就这样便宜了北国。说不定北国经此一劫,声名狼狈,正是自己打击颛顼,收回北国的好时机!
可是,黄帝还未发话,梼杌就泰然自若地站了出来,双眼坚定地看着颛顼,一字一顿地说道:“我就是傲狠!”
“我就是娅桑口中所说的那个傲狠!”人山人海的大殿瞬间就变得鸦雀无声,顿觉大殿突然就空旷了,久久回荡着梼杌的这番话。
大家面面相觑,更是一头雾水。尤其是那些已经明白了颛顼在为梼杌洗脱罪名的人,更是目瞪口呆。
元冥压低了声音,低声呼唤着梼杌。
句龙无奈地摇了摇头,或许众人中只有他能明白梼杌的心思了。若是梼杌否认了自己就是傲狠,就是否认了自己与娅桑共患难的往事,就是否认了这份难舍难弃的爱;若是他承认,至少他敢为自己的爱负起责任,敢于担当!
娅桑眼眶里的泪花转了又转,也只有硬生生地咽了回去。梼杌知她心意,她更知梼杌的决意。
颛顼寻着的最后一丝希望,就这样彻底破灭了。他气急败坏地吼着:“你!你!你!你这个……这个不孝子啊!”
“年少轻狂的日子,谁没有?”黄帝安慰道,“谁没有曾经啊?梼杌只是陷入爱的泥泞,不可自拔罢了……而且,还是这个巫族的妖孽,是她诱惑了梼杌!梼杌才会做出这等之事……”
颛顼算是又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竭尽所能的将所有罪名都推到了娅桑身上。“红颜祸水!尤其是巫族这等下三滥的女人!简直就是狐媚再世!这一切都是你蓄谋已久的!你垂涎于我们北国的王位,于是你就计谋已久地……”
“父王,一切都是我自愿的!”梼杌挡在了娅桑面前,斩钉截铁地说着。
魔祁王琅琊扮作的小厮自始至终都躲在角落,混在一帮伺候人的仆人里面,丝毫不引人瞩目。他忽然皱起了双眉,双手有力地紧紧握在身侧,咯吱作响,口中喃喃自语着:“巫族这等下三滥的女人……狐媚再世……颛顼啊颛顼,说这番话的时候,你可曾想过你爱过的白陀莲也是巫族的人!”
“我和娅桑是两情相悦,情投意合才在一起的!”梼杌言简意赅地向颛顼表明着心迹。
颛顼却早已经是气得吹胡子瞪眼的,脸色铁青又苍白,毫无血色。
黄帝却是听得津津有味,眼角又时不时地看向颛顼,大有挑衅之意。
“瞧瞧,这不更是说明了,这个恶名昭彰的剜眼贼就是我们的大殿下吗?”釉湮兴高采烈地说道。满脸堆不住的得意和狂妄,“刚才娅桑姑娘都为我们证实了!还告诉了我们原因呢!那我们该怎么处置这个杀人魔头呢?”
“釉湮!他好歹也是你的夫君,你不帮他就算了,还要落井下石吗?你就如此迫不及待的想要守寡吗?”句龙冲到釉湮面前,二人大眼瞪小眼的,谁都不服输。
“这才说明了我的大公无私!我容不得自己的夫君竟是这等人!”釉湮鄙视了梼杌一眼,“我要向大荒揭露他的真实面目!这是身为人妻最应该做的!我不能让大荒那么多的英杰们都白白死去!我有义务,也有责任啊!毕竟,我发觉的太晚,没有及时制止……”釉湮说着说着竟然流下了几滴眼泪,她忽然转过身来,二话不说就对着在座的人跪了下去,惊得众人是纷纷都站了起来。
釉湮一边跪着,一边哭道:“是我失职!是我的过错!若论起此事,与我还是有脱不了的关系啊……”
句龙此时是恨得牙痒痒,却又无可奈何。谁知道魔祁王正在哪个角落欣赏着自己的戏码。他知道釉湮这是故意的,她不是将责任往自己身上揽,根本就是博同情,又将责任往梼杌身上推!有这般“贤惠”的妻子,梼杌还要拈花惹柳不说,甚至还滥杀无辜只为伊人一笑!梼杌只能在他们心中留下一个浪荡张狂,不值原谅的形象了。
“陛下……这……”共工看着双膝下跪的釉湮,又望了望少昊。
少昊皱着眉点了点头。
共工就离席走向了釉湮,将她扶了起来。
釉湮还得了便宜卖乖,抽泣着说着:“谢谢、谢谢大家的……大家的原谅!”
“哎,这样的男人根本就不值得!”
“就是说啊……朝三暮四,堕落在烟花之地!北国根本就不能落入这等人之手!”
“迟早都会被毁掉的!”议论声不再压抑了,大家都疯狂地大声说着,生怕当事人听不见一般。根本就是不给梼杌和娅桑丝毫脸面。
梼杌担心地回头看向娅桑,却看见娅桑脸上绽放的笑容。梼杌颇为不解,被人当众指骂,谁还会笑得出来?
“娅桑,对不起,我……”
“不用对不起!我明白!所以我高兴!谁都影响不了我。我只知道,我爱你!爱到别人的话我根本听不见,因为我只能听到你的呼吸,你的心跳,你的脚步,你的说话声……一切的一切,都只有你!”
“娅桑……”梼杌的眼眶红了一圈又一圈,似乎再也找不到言语可以表达他此时此刻的心境了。
娅桑会心一笑,微微点了点头。示意梼杌可以不用说了,她真的已经明白了。
釉湮哼了一声,朝黄帝和颛顼恭敬地说道:“事到如今,又该如何处置他们呢?”
黄帝看向颛顼,笑道:“今日颛顼最大,况且还是北国的家务事,我就不插手了。颛顼,你定夺吧!”
颛顼尴尬地笑了笑,欠了欠身。心中却是万般的咒骂,黄帝这是把烫手的山芋甩给了自己。处置的轻了,无法对大荒交代,还会落下徇私枉法,有意包庇的骂名,黄帝又可以坐收渔翁之利;处置的重了,就是自己在削弱自己的力量,更是在打击北国上下臣民的信心,搞不好也会失去百姓的支持,失去凝聚力,黄帝照样是坐收渔翁之利!
可恶!
此刻,颛顼终于肯定了,这一切都是黄帝事前安排好的。可是为何,竟然是魔祁王的人来点起的事端?颛顼扫视大殿,按照计划,魔祁王应该就藏在殿内,发现不对头一定会阻止的,可是为何也没有动静呢?
“颛顼陛下。”精卫忽然打断了尴尬的局面,她对颛顼拱手相言道:“可由我说两句?”
哀苍轻轻拽着精卫的衣角,耳语着:“别乱说话。这可是父王的叮嘱!”
颛顼点了点头。
“我认为大殿下罪不至死。甚至都不是大罪!”精卫娓娓说着,“他只是爱上了一个异族的女人,幸运的是,这个女人也爱着他。这比我们多少人幸福多了?真爱难寻,何况他们能相伴相守,一路走来颇为不易。为了自己的爱人,找遍一切方法令她康复,无可厚非……”
“无可厚非?什么是无可厚非?杀了那么多的人,还是无可厚非?生命如草芥吗?”釉湮愤怒地打断了精卫,“何况我们神族子嗣日益稀少!”
“站在真爱的角度,他们无可厚非!”精卫趾高气扬地望着釉湮,又用余光偷偷瞟着元冥。
“我们总不能时刻都站在爱的角度上。”黄帝说道,“毕竟,那些死去的人,也是有爱的。有人爱着他们,他们也爱着别人。他们有亲情的爱,友情的爱,爱情的爱,都因为梼杌一个人的爱都灰飞烟灭了吗?那些还活在世上的人,又该如何度日?我们又该如何弥补他们的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