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冥叹了口气,毫无底气地低下了头来。突然,木屋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条缝来,只是不见人。精卫和元冥对视一眼,立马意识到这是梼杌肯接受他们的表示。二人笑着就迈开了脚步,却因为站得太久,双腿酸涩的发麻,二人踉踉跄跄地互相扶持着一步一趋。
“我并不打算为娅桑报仇。”梼杌为自己斟了一壶茶,“守在这里过宁静的日子,听听风声带来的故事,在听听野花唱的情歌,娅桑就在我身边从未离去。我眼前的世界,就是娅桑的世界。我们只是融合在一起了。我活着,娅桑也就活着。我让你们进来,也只是请你们代我向父王和依谣转告一句话——我死了,高阳梼杌已经死了。现在的我,只是一个瞎子木匠,傲狠。”
“若是少昊带兵前来,你又要如何是好?束手就擒吗?”精卫双手撑在桌上,极度烦躁。
“大不了就是和娅桑一起死在这里。”梼杌镇定自若地抿了一口茶,“生不能寐,死同穴。”
“你是一死了之了,那陛下和王姬怎么办?”元冥挥手打掉了梼杌手中的茶杯,“你怎么可以这么自私!”
“自私?”梼杌不轻不重地重复着,“我为了北国那么多年,甚至割舍了爱情,牺牲了自己的爱人!现在才为自己自私一点,难道都不可以?我抛弃娅桑选择了北国,原以为这是两全其美的办法,到头来呢?北国没有保住,爱情更没有保住!我现在就这么一个小小的奢求,你们都不能满足我吗?我自剜双目,一是为了娅桑,二是为了还我自己的血债,三就是为了彻底远离你们的纷争!我已经再无退路了,是不是只有死在你们面前,你们才安心!”
“殿下,我……”元冥支支吾吾着后退了几步。
精卫一时间也不知如何是好。恰巧此时,神农的纸鸢扑着翅膀飞到了精卫的手中。
精卫疑惑着拆开了纸鸢,哀苍因为兴奋字迹写得是歪歪咧咧的,但是精卫还是被惊住了,她脱口而出:“依谣答应嫁给大哥了!”
“什么?”元冥猛地转过身来,从精卫手中夺走了纸鸢。
梼杌依旧面不改色,坐如钟。
“现在你要你的妹妹牺牲幸福来成全你的自私吗?”精卫吼道。
“哀苍是怎样秉性的人,我们都很清楚。依谣嫁给他,并不代表她不会幸福!”
“高阳梼杌!你明明指导依谣爱的是句龙,你也明明知道看着相爱的人却不能相守的痛苦,你还要执迷不悟,让你的妹妹重蹈覆辙吗?”
元冥将手中的纸鸢揉成一团,拽着梼杌的衣襟说道:“你必须给我回去!依谣绝对不能嫁给哀苍!”
梼杌垂着头,不曾言语。窗外凋谢的花带着余香,一起被泥土淹没了起来。花无百日红,既然不能相守,女子早嫁又何妨?梼杌在心里嘀咕着。以他对依谣的了解,定是句龙伤她伤得太深,她才会做出这般决定。既然炎帝和哀苍并不介意,那么为何他们就不能相信哀苍会为依谣带来幸福呢?
相爱的人,不一定会在一起。在一起也不见得幸福,分开也不是最坏的选择。
是吧?娅桑。
猰貐将蚩尤寨里最后一具尸体掩埋了起来,琅琊则从岩洞里将大树和大树嫂接了出来,四个人就这样站在毫无生机的蚩尤寨里,显得诡异。
“这……这接下来怎么办啊?蚩尤寨,真的,就这样……”大树目瞪口呆。
“有几个人幸存了下来。”猰貐安慰道,“已经安顿好了。只是精神上……”
“你先送他们离开。”琅琊戴上了蚕丝面具。
“奴家送他们离开,那你呢?”
“蚩尤寨的仇,我绝对不会轻易罢手!”
“即便她是依谣?”
“她不是阿谣,是魔姬漪灵!”琅琊咬牙切齿地说完,就一跃而上,消失在了天际。
北国比大荒其他地方早进入冬天,眼下已是银装素裹一片。本是良辰美景,却因为颛顼大势已去,子女不在膝下,也无心思踏雪赏梅。颛顼站在高高的城墙上,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眼下放弃还太早。”炎帝幽幽地站在了颛顼身后,“魔姬漪灵回来了……”